師娘拉來架子車,進了驢圈,將地上被毛驢踩踏瓷實的糞草混合物,用鐵锨鏟到車里,再推出去,倒在糞堆上,蓋上土和草木灰發酵。
張天盛才八歲,還沒有鐵锨高,幫著師娘鏟糞推車,累得滿頭大汗,卻一點都不敢偷懶。
師娘一個女人,腿腳還有病,家里家外的活都干得井井有條,自己一個半大小伙子,怎么能說累呢?
自己到了師父家里,多了一張嘴,自然得幫著師娘把莊稼種好。
干到中午,張天盛累得半死,肚子更是餓得前心貼后脊梁,可師娘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只好咬著牙繼續干活。
一直干到午后,師娘把驢圈的糞都出完,才停下來。
張天盛扔掉了鐵锨,一屁股坐在架子車轅條上,渾身就像散了架一般。
“你們城里娃,干活就是不行!”師娘擦了擦汗,“我娃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挑水劈柴,出糞種地,啥活都干開了!”
“我慢慢就行了?!?/p>
張天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從小在涼州城里長大,沒有干過什么重活,的確不如鄉下的孩子。
今天拿著鐵锨干了半日活,手掌磨起了四五個血泡,鉆心的疼,張天盛一聲沒吭,沒想到師娘還數落他干活不行。
心里有些委屈,但張天盛知道,這就是自己以后要過的日子。
自己不能吃閑飯,不僅要幫著師父唱賢孝掙錢,還得幫著師娘干活。
就算吃不下這苦,自己也回不到爺爺身邊了。
拜師誓狀里寫得明明白白,自己以后就是師父家的人,死走病亡,各安天命。
張天盛也不怨師娘。
師娘把自己當親兒子,才拿她兒子的標準來衡量自己。
怪只怪,自己太沒用,這點活都干不好。
師娘四五十歲了,在驢圈里出了一早上糞,干的活又臟又累,全是為了這個家,自己怎么好意思怨她?
“走吧,間(方言:疏苗)些蘿卜纓子,今天攪鍋拌面湯吃吧!”
師娘去菜地里,拔了一些長得稠的蘿卜嫩苗,帶著張天盛回到伙房,說道:“你去把蘿卜纓子多淘幾遍,弄干凈些,不然吃著磣牙!”
張天盛便取了盆子,從缸里舀來水,淘洗蘿卜纓子,一不小心弄破了手心里的水泡,疼得忍不住嘶出了聲。
“怎么了?手上扎刺了?”師娘拌著面,回頭皺眉問道。
“木事,不要緊”
張天盛趕緊把手伸進水里,卻又疼得齜牙咧嘴。
“有刺就得挑掉,不然一直疼呢!”
師娘沒好氣說著,走過來一把拉起了張天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