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局勢明晰,懷王的一臂被陸曜砍斷,那他想要報復,自然是找陸曜麻煩。
更何況……木婉秋曾還與他有婚約,若是他們二人合謀,如今的陸曜又無條件信任木婉秋……
舌尖忽然傳來一陣刺痛,陳稚魚忙松了口——方才凝神思索時,竟不知不覺咬住了舌尖。
這陣痛意倒讓她思緒豁然開朗:木婉秋留在陸曜身邊,便如同一顆埋在地下的驚雷,不知何時便會炸開,將一切都毀于一旦。
陳稚魚凝神定思,將心中所想一一落于紙上。不多時信便寫就,折好裝入信封,喚來喚夏,命她送往指定之處。
喚夏接過信封,正欲轉身離去,卻被陳稚魚喚住:“如今局勢不明,我的信恐難周全。你是我貼身婢女,貿然去送太過打眼。你且去找王田助,讓她將信遞去驛站。”
喚夏心中了然——王田助是云錦的繡娘,曾得姑娘數次夸贊,姑娘還曾單獨留下指點她繡技,贊她繡功扎實、思路靈活。只是她仍有顧慮:“姑娘,這王田助……可靠么?”
“她夫君亦是云麓鄉人,你只管去找她,無礙的。”陳稚魚語氣篤定。
喚夏不再多問,揣好信封便躬身退下。
約莫半個時辰后,喚夏才回來,手上還提著幾塊色彩鮮亮的布料,向陳稚魚回話:“為掩人耳目,奴婢順路買了幾塊布,免得空手往返引人疑心。”
“既如此,你去我裝銀錢的匣子里取些銀子,算作布錢。”陳稚魚道。
喚夏忙搖頭推辭:“姑娘不必費心,這布是奴婢自己要的,想著往后能給小主子做些小衣裳、小襪子。”
陳稚魚聞言微怔,隨即唇邊漾開一抹淺笑,沒有堅持,伸手撫了撫那幾塊布料,溫聲道:“你選的這料子格外軟和,小娃娃貼身穿著正好。”
喚夏聽了,臉上泛起幾分靦腆的紅暈,只在心里暗自鼓勁——她雖不精女紅,可旁人能為小主子做衣物,她定然也能學會。
……
陳稚魚遣人送信之事,陸曜那邊尚無半點風聲,懷王卻已從安插的眼線口中得了消息。信中究竟寫了些什么,他無從知曉,可單從這樁事里,倒能窺出幾分陳稚魚此刻的心境。
“倒真是個沉得住氣的姑娘。”懷王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眼底漫過一絲贊許,“情事陡生變故,竟未露半分神傷落寞,既穩得住心緒,又拎得清條理,難得,難得。”
他這般想著,心中竟生出幾分安慰來。尋常女子遇著夫妻間這等波折,早就哭哭啼啼失了分寸,渾渾噩噩地亂了陣腳,可偏她能這般平靜以對。
如此看來,她與陸曜之間的情分,未必如外人想的那般深厚——至少在她這邊,原是能隨時抽身的。
念及此處,懷王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先前因局勢緊繃而沉郁的心緒,也松快了不少。
他又想起陸曜,忍不住暗自失笑:那陸曜自小便如天之驕子,事事都壓旁人一頭,他這一身幾乎沒有遇到過挫折,人生暢快,十六便中狀元,風光無限,可他自己約莫還不知道,他視作珍寶的妻子,對他未必有多少鐘情吧?
男子在情字上栽跟頭,本就是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