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
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滴在孩子粉嫩的臉頰上。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多。
這是自孩子出生后,她第一次不是因為痛苦和絕望而流淚。
她低下頭,將臉頰輕輕貼在那柔嫩的、帶著奶香的小臉上,聲音哽咽,帶著一種失而復得般的珍重,輕聲地、反復地念叨:
“安安……安安……媽媽的安安……”
她給他取名叫“安安”。不為傅家,不為任何人,只為了她心底最樸素的祈愿——平安。這個名字,是她藏在心底最柔軟處的秘密,是她與這個孩子之間,最原始的、不容任何人介入的連結。
從那天起,她畫的畫徹底變了。
灰暗的、囚禁的意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嬰兒蜷縮著的小腳丫,胖乎乎的手指抓著她的衣角,陽光下酣睡時恬靜的側臉,還有空了的奶瓶和灑滿陽光的嬰兒床。
色調變得溫暖明亮,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誠的溫柔。
她依舊沉默,但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周銘再次來時,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變化。套房里的氛圍不再那么壓抑,壁爐邊堆著的昂貴畫材依舊原封不動,但畫架上的內容卻煥然一新。他甚至在一幅畫著嬰兒小手的素描角落,看到了兩個極其娟秀的字:「安安」。
他沒有多問,只是例行匯報了傅氏危機的一些進展,以及……傅瑾琛先生病情穩定,正在積極處理公事。
蘇靜地聽著,沒有像以前那樣完全隔絕。當聽到傅瑾琛病情穩定時,她抱著孩子的手臂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目光低垂,落在懷中安安沉睡的小臉上。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清晰起來。
為了安安。
她可以試著……不再那么尖銳,不再那么抗拒。試著去接受現狀,試著去維持一種表面的、至少對安安成長有利的和平。
她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嘗試著與那個男人好好相處。
不是為了原諒,不是為了愛情。
僅僅是為了給她的安安,一個盡可能正常安穩的成長環境。
這是她身為人母,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妥協和努力。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陽光正好,庭院里的那棵老梅樹,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綻放了幾朵淡粉色的花苞。
冬天,似乎真的要過去了。
而她的人生,也因為懷里這個小小的奇跡,被迫翻開了嶄新的一頁,讓她有了必須前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