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凝凝好奇,能讓傅清寒說這樣的話,必然不是一般人。
“陸澤遠,你其實和他打過交道,之前你拜托慕白辦審批的時候就是他在藥監局打的招呼。我已經幫你約好了,周末我們見見。”
——
見面的地點,約在了京市一家雅致的茶館。傅清寒以“不放心你一個人”為由,堅持要親自送她過去,并且理所當然地留了下來。
陸澤遠氣質溫潤干凈,皮膚帶著成年不見陽光的蒼白,渾身透著一股書卷氣。他在看到白凝凝的那一刻,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作為中藥世家的他早就聽過白凝凝的大名,在一眾院士手足無措之際,把陳老總從鬼門關撈了回來。
后來更是聽慕白時常提起,知道是個小姑娘。卻沒想到,真人竟然如此年輕。
“白小姐,久仰大名。”陸澤遠主動伸出手。
“陸先生,你好。之前的事還沒來得及當面謝謝你。”白凝凝也禮貌地回應,指的是跑審批的事情。·
傅清寒坐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端著茶杯,目光看似平靜地落在茶湯上,眼角的余光卻一秒也沒離開過兩人交握的手。
凝凝很快步入正題,將特供皮膚創傷修復膏訂單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并提出了自己在量產和品控上的擔憂。
陸澤遠聽完,溫潤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一絲掙扎和無奈,問出了一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白小姐,實不相瞞。我個人非常認同你的理念,但在我們陸家,幾位守舊的長輩始終認為,工業化量產是對祖宗基業的背叛。他們覺得,離開了古法炮制和一人一方,中醫藥就失了‘魂’,做出來的東西,不過是些沒用的湯湯水水。那你如何看待這個‘魂’?”
白凝凝察覺到他眼神中的期待。也許眼前的這個人也在為這件事煩惱。她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壺,為他添了一杯茶,動作從容而優雅。
“陸先生,”她放下茶壺,抬起眼簾,清澈的眸子里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你覺得,是古法燒出來的柴火飯香,還是現在用電飯煲燜出來的米飯好?”
陸澤遠一愣,下意識道:“自然是柴火飯,米香更濃郁。”
“那為何現在家家戶戶都用電飯煲?”白凝凝不緊不慢地追問。
“這……”陸澤遠語塞,“因為……方便快捷。”
“這就對了。”白凝凝微微一笑,一針見血,“柴火飯雖好,但耗時耗力,無法惠及千家萬戶。而我們要做的事,不是為了做一份給皇帝老子吃的‘御膳’,而是要讓成千上萬在前線流血流汗的戰士,都能用上好藥,快速愈合傷口。”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銳利起來:“在我看來,能救人的藥,就是有‘魂’的藥。長輩們的心意是好的,但如果因為堅守形式上的‘魂’,而讓好方子鎖在柜子里,讓本可以被救治的人得不到救治,那才是真正的‘舍本逐末’,是最大的‘失魂’!”
這番話,如同一陣清風吹散了陸澤遠心中所有的迷霧!
“舍本逐末……最大的‘失魂’!”他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話,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找到了!他終于找到了那個足以說服家中所有老古董,也說服自己的想法!
眼前的白凝凝年紀輕輕,卻有著如此通透豁達的見解,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客套和審視,變成了棋逢對手的欣賞,最后又化為了找到失散多年知音和“革命戰友”的狂喜!
“妙啊!實在是妙!”陸澤遠激動地一拍大腿,完全忘了他一貫的溫潤形象,“白小姐,不,凝凝!你簡直是我的知己!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將自己所有的困惑和構想全盤托出:“那你覺得,像我們家那張祖傳的‘玉容散’,如果也想讓更多人用上,該從何處下手?里面的白芷和白芨是關鍵,但產量一直跟不上……”
“核心藥材可以建立專屬的種植基地,古法炮制。而輔助性的,完全可以用現代技術提取有效成分,效果甚至更好!”
“對對對!那如果我再加入……”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迅速進入了忘我的探討模式。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沉浸在了思想碰撞的樂趣中,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而坐在對面的傅清寒,端著茶杯的手,已經不自覺地越收越緊,指節都有些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