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椒等少壯派將領雖然憤怒,卻也無話可說。在絕對的實力和精準的打擊面前,任何抱怨都顯得蒼白。
令尹子文長嘆一聲:“天不助楚乎?晉有雄主,有良將,有謀臣,勢正昌熾。我楚國……唯有繼續(xù)隱忍。鞏固南方,開發(fā)江淮,積攢力量。等待吧,等待晉侯老去,等待晉國內部生變,等待上天賜予我大楚新的機會。”
這是最無奈,也是最現(xiàn)實的選擇。楚國的復仇之心,被再次強行壓下,轉化為更深沉的隱忍和更長遠的謀劃。他們如同潛藏于深淵的巨鱷,閉上了嗜血的眼睛,卻從未停止磨礪爪牙。
北疆大捷的消息傳回絳都,舉國歡騰。晉文公大喜過望,親自出城迎接凱旋的先軫及有功將士。
盛大的慶功宴后,便是隆重的封賞。先軫居功至偉,晉文公欲加重賞,先軫卻堅辭不受:“臣之所為,乃份內之事,賴主公洪福,將士用命,豈敢居功?但求國泰民安,霸業(yè)永固。”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晉文公感其忠義,更加倚重,賞賜豐厚,并賦予其更大的兵權。其余將領如欒枝、胥臣等亦各有封賞。晉軍士氣達到頂點。
然而,在一片歡慶之中,晉文公與狐偃、趙衰等核心重臣,卻保持著清醒。狐偃提醒道:“主公,北狄之患雖暫平,楚人之心不死,四方諸侯其心各異。霸業(yè)之維系,非僅恃武力。當此之時,宜內修德政,外撫諸侯。尤其對周王室,更需格外尊崇,方顯我‘尊王’之本色。”
晉文公深以為然:“舅父所言極是。寡人欲擴建曲沃武宮(晉國宗廟),以彰顯武功,告慰先祖。同時,當再次朝覲天子,貢獻方物,并請?zhí)熳淤n胙肉、弓矢、車馬,以正其名,安其心。”
這是一個高明的政治信號,既向內展示了功業(yè),向外則強調了對周禮秩序的尊崇,鞏固其霸主地位的合法性與道德高度。
秦國,雍城。秦穆公得知晉國北疆大勝,且手段如此酷烈,心中震動之余,那份忌憚更深了。他再次召見田穰苴,這次語氣更為直接。
“穰苴將軍,晉侯有先軫這等良將,真乃國之干城啊。北狄數(shù)千騎,竟一戰(zhàn)而殄滅,令人驚嘆。”秦穆公感嘆道,隨即話鋒一轉,“只是,如此赫赫武功,必耗錢糧無數(shù)。晉侯接連大戰(zhàn),雖勝,其國庫存積恐怕亦消耗甚巨吧?若此時再有征伐,恐力有未逮?”
田穰苴心中警鈴大作,知秦穆公又在試探晉國虛實,甚至可能萌生趁晉國疲憊之際做點什么的念頭。他面色平靜,答道:“秦伯多慮了。晉國幅員遼闊,物產豐饒,又有中原諸侯貢賦支持。況此戰(zhàn)速決,所耗實則有限。晉侯正欲休養(yǎng)生息,繕甲厲兵,以固霸業(yè)。外臣竊以為,當今之世,唯有力保中原安定,共尊周室,方為正道。任何輕啟戰(zhàn)端、破壞盟好之舉,皆不為天下所容。”
他再次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既說明了晉國有能力維持霸權,也暗示秦國不要妄動。
秦穆公眼神閃爍,最終笑了笑,不再多言。但他心中對田穰苴的欣賞,以及對晉國的顧慮,交織成一種復雜的情緒。他既想得到這位人才,又擔心放虎歸山,更憂慮一個過于強大的晉國堵住秦國東出的道路。
與此同時,在衛(wèi)國。此前楚使試圖借道衛(wèi)境聯(lián)絡狄人,雖未成功,且晉國迅速平息了狄亂,但此事仍在衛(wèi)國內部引起了波瀾。衛(wèi)成公(若已即位)或衛(wèi)國主政大臣深感后怕,若非晉國察覺及時,衛(wèi)國必將首當其沖,再遭兵禍。他們一方面更加緊靠晉國,另一方面也內部整肅,清除可能存在的親楚或與狄戎有勾連的勢力,以防類似事件再次發(fā)生。
北疆的一場雷霆掃穴,其漣漪效應擴散至四方,影響著每一個棋手的判斷與布局。晉國的霸權,在血與火的考驗中,似乎變得更加穩(wěn)固,然而,水面之下,真正的暗流從未停止涌動。先軫的勝利,為晉國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但未來的挑戰(zhàn),依舊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