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都去哪里了?魚兒,魚兒,快快上鉤吧。”
“魚兒,我不吃你,我只是想釣你,等我完成任務了,我就把你們都放走,好不好?”
“你們這些魚,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跟你們說,你們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們做成紅燒魚,水煮魚,酸菜魚……”
“魚啊魚,魚目混珠,珠聯璧合,合二為一,一心一意,意想不到,到此為止,止戈為武,武力超群,群魔亂舞,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的魚呢?”
“大魚的翅膀已經太遼闊,我松開時間的繩索,怕你飛遠去,怕你離我而去,更怕你永遠停留在這里,每一滴淚水,都向你流淌去,倒流進天空的海底……”
聒噪。寧歸柏這樣想著,卻笑出聲來。
他坐起身,陸行舟抬頭,熱情的太陽稍稍西移,陸行舟用專注的目光盯著自己。寧歸柏從很多雙眼眸中瞧見過支離破碎的命運,他窺見眾人的歷史,篤定人們會擁有相似的未來,不是愚昧就是滄桑。陽光在陸行舟的臉上星星點點地跳,寧歸柏卻覺得陽光是濃霧,他有一剎那的恍神,因此沒有用同樣的刻薄,在一雙眼里斷定陸行舟的命運。
寧歸柏沒等到陸行舟回家,決定前去鶴州看看。他在去鶴州的路上,跟一群恃強凌弱的人打了一場,他們撞在寧歸柏找不到人的槍口上,被打得屁滾尿流。寧歸柏沒有拔劍,他不需要拔劍也可以殺人,但他兩樣都沒有做,因為陸行舟不喜歡殺人。
寧歸柏對殺人沒有感覺,人都是會死的,他若是因為武功不濟,被什么人殺了,也不會怨恨什么,他覺得這是天地的運行法則。可是陸行舟說,那樣不好,同類相殺是禽獸才會做的行為,人不是禽獸。寧歸柏覺得陸行舟或許是對的。
他背著一把很少拔出來的劍,到處找陸行舟。
天大地大,陸行舟在什么地方呢?鶴州也沒有他的身影。寧歸柏望著北邊,眼神茫茫,他是不是看錯了方向?東南西北都是不對的,他應該往下看,也許陸行舟已經死了,他不再呼吸對錯,只是抱著黃土長眠。奇怪的是,寧歸柏并不因為想象到陸行舟的死亡而感到心慌,當然,他也并不因此感到安心。他內心沒有太大的波瀾,他只是覺得如果陸行舟失約的原因是死亡,那也挺好的。
陸行舟不是遺忘了他們之間的諾言,也不是牽掛更加重要的事情。他只是動不了了。這對于從來沒有被排在第一位置的寧歸柏來說,確實挺好的。在寧拓文和蘇慕語的眼里,他們是彼此的第一,在危莞然的眼里,武功是第一,在老仆的眼里,逆來順受的孤獨是第一……這些在血緣或者位置上跟寧歸柏比較親近的人,都沒把他當成心中的第一。寧歸柏一直覺得自己不在乎,但有時他也沒法確定,他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在隱秘的權衡利弊后的故作瀟灑。他愿意相信是前者,但他不希望陸行舟跟那些人都一樣。不過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希望不會是現實,陸行舟在乎的人太多了。
寧歸柏離開了鶴州,他又回到了登龍城。萬一,萬一。
危莞然出關了,她知道寧歸柏回家了,就讓他練功。練功,練功,他為什么一定要練功?他想離開,危莞然不允許,因為她要給他傳授一套新的劍法,寧歸柏得留下來。
寧歸柏問:“這樣沒日沒夜地練功,你想讓我成為什么人?”
危莞然說:“你應該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從我把你扔進狼群的時候開始,我就要你有朝一日會成為天下第一。”
他為什么一定要當天下第一?如果這是危莞然的意愿,她怎么不自己努力成為天下第一?為什么要將這么沉重的心愿寄放在他的身上?寧歸柏不是背不起,只是他有了更加想要做的事情,他不想背了。
寧歸柏說:“你可以成為天下第一。”
危莞然說:“我不行,我沒有你的天賦。”勤能補拙,但勤補不出天下第一。
“你的武功比我厲害。”
“那是因為我比你多了年紀和經驗,假以時日,你必然超過我。”
寧歸柏還想說些什么,危莞然強硬地阻斷了話的出口,她提起了劍,劍光在寧歸柏的眼中閃爍。寧歸柏想起自己的“叛逆期”,他不想按照危莞然的想法去行動,所以他出門歷練的時候,到處讓別人拜自己為師,然后教那些人武功。他不管這些人根基如何,心性如何,耐力如何,只要他們愿意叫自己師父,他就愿意給他們傳授武功。他要將危莞然視若珍寶的東西全都教出去,萬一這里面有幾個天賦卓絕的,他們也可以成為自己成為“天下第一”的阻礙。寧歸柏的叛逆就是不斷地給自己增加阻礙。來吧,現在的一刻,未來的無數刻,如果有人能折斷他手中的劍,通通來吧,寧歸柏的興奮黯淡無光,他有了許多比他年紀大的弟子,他把自己的枷鎖砍成許多份,公平公正地分給了那些心有執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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