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蘇璃再未升起過那一方小小的夜爐,也再未開過口。
那張曾被無數目光聚焦的“夜爐席”,一夜之間,便成了村中最尋常的角落。
她只是每日清晨,天光未澈之際,便拿起那把用了半生的竹掃帚,一下,又一下,將庭院中的落葉掃攏。
她不將它們掃出院外,也不堆在墻角,而是細致地在院中那張老石桌下,聚成一個完美的圓圈。
村人初時皆是不解,夜里沒了故事,仿佛魂魄都缺了一角。
有膽大的孩童湊到她籬笆外,扒著縫隙問:“蘇婆婆,你不講故事了嗎?”
蘇璃停下手中的活計,那雙看過無數滄桑的眼眸望過來,沒有言語,只是緩緩搖了搖頭,隨即,又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這矛盾的動作讓孩子愈發迷茫。
最后,她只是走上前,隔著籬笆,輕輕拍了拍孩子的肩。
那掌心溫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寂靜。
如此,日復一日。
第七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刺破晨霧,照進她的小院時,那圈積攢了七日的落葉圈中,竟奇跡般地生出了一圈細嫩的銀光草。
草芽纖弱,卻在日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待到夜幕降臨,那圈嫩芽竟自發地亮起微光,柔和而明亮,將整個庭院照得如同月夜。
晚歸的村民路過她家,無不駐足,滿眼震撼。
自此,村人夜行,再也無人需持燈火。
她站在窗后,看著那些被光芒映亮的臉龐,心中一片了然。
有些光,從來不必靠嘴去點亮。
村東頭的沙盤,曾是“沙盤曲”故事的主場,說書人一碗一筷,便能敲打出千軍萬馬。
如今主講人缺席,那片細沙地反倒成了孩童們的游戲之所。
那個總愛跟在蘇璃身邊的小女孩,見此情景,也學著舊日模樣,從家中取來一只陶碗,倒扣在沙地中央。
但她不像舊日說書人那般敲擊,只是靜靜地坐在沙邊,一看就是整整三日。
她的沉默像一塊磁石,吸引了其他孩子的目光。
第四日黃昏,一個小她幾歲的女娃終于忍不住,挪著小步子蹲在她身邊,伸出稚嫩的手指,在沙上緩緩劃下一道歪扭的痕跡,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我娘昨天哭了,她以為我沒看見。”
無人接話,也無人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