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景福宮王庭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將至。
“廢物!一群廢物!”多爾袞的怒吼聲震得殿瓦簌簌作響,他猛地將一份戰報摔在跪滿一地的將領面前,“龜城、泰川、博川!一日之內!三城盡失!朕的鑲白旗精銳,朕的漢軍旗,難道都是泥捏的不成?!鰲拜呢!讓他滾回來見朕!”
階下諸將噤若寒蟬,無人敢抬頭。敗退回來的鰲拜身上裹著傷,跪在最前,面色灰敗:“陛下息怒…明軍…明軍主將盧象升用兵狡詐,分進合擊,李定國驍勇異常,末將…”
“敗了就是敗了!找什么借口!”多爾袞一腳踹翻眼前的鎏金香爐,怒火更熾,“再這般下去,明狗就要兵臨平壤城下了!”
就在此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大王息怒。”只見范文程緩步出列,雖面色凝重,眼中卻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連失三城,雖傷士氣,卻未必是壞事。”
“嗯?”多爾袞狼一般的目光掃向他,“范先生有何高見?”
范文程躬身道:“盧象升挾新勝之威,兵鋒正盛,其利在速戰。我軍若一味分兵守城,處處設防,則正中被其各個擊破之下策。臣有一計,曰‘縮拳蓄力,誘敵深入’。”
他走到朝鮮沙盤前,手指劃過平壤以北的廣闊地域:“請大王明令,主動放棄如安州、肅川等部分城池,示敵以弱,將明軍主力誘至平壤外圍。而我大軍主力——鑲黃、鑲白二旗精銳,并所有漢軍旗、朝鮮八旗之兵,盡數收縮,集中于平壤以北最后一道,也是最險峻的屏障——妙香山脈!”
他的手指重點敲在妙香山主峰一帶,那里峰巒疊嶂,峽谷幽深。“妙香山,尤其是其主峰天險‘鬼哭關’,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絕地!我軍提前占據所有險要,深溝高壘,廣設投石機、弩炮、鐵蒺藜、火雷陣,甚至…”他眼中閃過一抹狠毒,“可備‘金汁炮’以待之。”
“明軍千里遠征,補給線本就漫長。待其深入至此,兵力已疲,補給愈艱。我軍則以逸待勞,憑險據守,不斷以小股精銳襲擾其糧道。待其師老兵疲,銳氣盡失之時…”范文程猛地一握拳,“我軍主力便可傾巢而出,一舉反攻,必將盧象升大軍聚殲于妙香山麓!此乃‘先棄后取,絕地反擊’之策!”
多爾袞聽著,眼中的怒火漸漸被狠厲和算計所取代。他緩緩坐回虎皮大椅,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扶手:“好!就依先生之計!傳令:北線諸軍,逐步放棄城池,向妙香山、平壤一線收縮!集中所有兵力物資,給朕在妙香山鑄起一道銅墻鐵壁!朕要讓朱由校的寶貝軍隊,在這群山之間流干最后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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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十三年,六月十五,妙香山主峰,鬼哭關。
一切正如范文程所謀劃,多爾袞麾下最精銳的鑲黃、鑲白旗主力,并大量漢軍旗、朝鮮仆從軍,已嚴陣以待。鬼哭關猶如一道猙獰的鐵閘,橫亙在唯一的峽谷通道上,鑄鐵寨門厚重無比,崖頂密布投石機與弩炮,守軍箭矢充足,滾木礌石堆積如山。
范文程親臨關隘,撫須遠眺山下明軍營寨,冷笑道:“盧象升雖連克數城,然到此天險,縱有百萬雄兵,亦難飛渡!此地,便是其葬身之所!”
山下,盧象升白袍已染征塵,他望著眼前千仞絕壁,守備森嚴的雄關,劍眉緊蹙:“強攻徒損士卒,絕非上策。須得以奇計破之。”
翌日拂曉,李定國率流民軍大張旗鼓,猛攻東側地勢稍緩的“斷魂崖”,戰鼓擂得震天動地,做出主攻姿態。
“放礌石!給老子砸死這些南蠻!”守關將領果然中計,將大量守軍和防御物資調往東側。
就在此時,西側近乎垂直的絕壁之上,悄無聲息地垂下百條飛爪繩索!高迎祥以獨臂艱難地固定住身體,口銜短刃,將那柄御賜金鐮縛在身后,率領血鐮營最精銳的攀巖死士,如同壁虎般,在晨霧的掩護下向上攀爬!
然而,懸崖實在太陡,一名死士不慎踩落碎石!
“下面有人!”關上的守軍立刻發現異常,驚駭之下,弩機迅速轉向,密集的箭雨向著絕壁傾瀉而來!
“呃啊!”
“啊!”
不斷有血鐮營士卒中箭,慘叫著墜下深谷,摔得粉身碎骨。高迎祥肩胛舊傷附近再中一箭,劇痛鉆心,他悶哼一聲,死死咬住刀刃,眼中血紅,嘶吼道:“別往下看!給老子往上爬!殺上去!為弟兄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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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強攻與奇襲攀巖皆受阻,戰事陷入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