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陰冷潮濕的山林中潛伏蹲守了整整兩天兩夜,啃干糧,飲山泉,忍受蚊蟲叮咬,終于摸清了基本規律:那處位于溝底最深處、看似廢棄的獨戶院落,每日定時有炊煙升起,且有精壯漢子輪班值守,戒備森嚴,遠遠超出尋常山戶的警惕程度。院落外圍甚至布設了簡易的絆索和鈴鐺作為警報。
“就是這里了!”王朝透過濃密的枝葉縫隙,盯著那處隱隱傳來人聲的院落,心中篤定。此處,十有八九便是軟禁錢師爺家眷的魔窟!
他強壓激動,率隊悄然撤回,連夜返回行轅,向陳寶玉稟報了這一重大發現。
“好!王千戶,諸位弟兄,辛苦了!”陳寶玉聽完詳細稟報,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如此隱秘戒備,必是見不得光的重要人證!立刻制定周詳計劃,選派身手最佳的弟兄,設法潛入確認身份。若果真是錢師爺家眷,尋機接觸,務必要取得可信的口供或證物!”
二、孤院探秘得實證·血淚控訴揭黑幕
又經過一日精心準備,兩名龍鱗衛中公認身手最為敏捷、尤擅潛行滲透的夜不收——代號“影狼”與“鬼手”接下了重任。是夜,月黑風高,山風呼嘯,正是行動良機。
兩人身著黑色夜行衣,臉上涂著黑炭,攜帶飛爪、迷香、匕首等物,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再次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野豬溝深處。他們避開已知的明暗哨位,利用風聲掩蓋細微響動,如猿猴般攀上陡峭的崖壁,從后方接近了那處獨院。
院墻不高,但院內隱約傳來的腳步聲顯示有人巡邏。“影狼”打了個手勢,“鬼手”會意,從懷中掏出一塊特制的肉干,輕輕拋入院墻角落。片刻后,一陣低沉的犬吠聲響起,但很快被巡邏漢子的呵斥聲壓下——“瞎叫喚什么!安靜點!”原來院內還養了惡犬!
兩人心中更沉,行動愈發謹慎。“影狼”利用巡邏間隙,甩出飛爪勾住院墻,貍貓般翻入,“鬼手”在外警戒策應。院內共有三間土坯房,其中一間尚有微弱燈火透出,并隱隱傳來孩童壓抑的咳嗽聲。
“影狼”屏息凝神,貼墻潛行至窗下,用唾液沾濕窗紙,戳開一個小孔向內窺視。只見一名面容憔悴、衣衫樸素的年輕婦人,正摟著一個面色蒼白、不斷咳嗽的小男孩,輕聲安撫。墻角草鋪上,躺著一位須發皆白、氣息微弱的老仆。屋內陳設簡陋,但收拾得還算干凈,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味和難以言說的壓抑氣息。
特征與張老吏描述基本吻合!“影狼”心中一定。他耐心等待巡邏漢子走過另一側,迅速用匕首撥開簡陋的窗閂,身形一滑,便已潛入屋內!
那婦人突見黑影闖入,嚇得魂飛魄散,剛要驚呼,“影狼”已閃電般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眼中露出急切而懇求的神色,用極低的聲音道:“莫怕!我們是京師來的,為錢師爺冤案而來,特來救你們!”
婦人瞪大的眼睛里充滿了驚恐、懷疑,繼而涌出淚水,身體劇烈顫抖著。那小男孩也嚇得往母親懷里縮。“影狼”松開手,迅速出示了一枚小巧的龍鱗衛腰牌(特制用于證明身份的暗記),低聲道:“時間緊迫,夫人,錢師爺究竟如何遇害?你們為何被囚于此?請快告訴我!”
或許是壓抑太久,或許是看到了唯一的希望,婦人淚水決堤,卻又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聲,哽咽著斷斷續續道:“……先夫…錢貴…他死得冤啊!他、他根本不是失足落水……那晚,他慌慌張張回家,說查賬查出了天大的虧空,涉及…涉及上面的大人物…他收拾了幾本賬冊,說要連夜帶我們走,去京城告御狀……可、可還沒等出門,就沖進來一群蒙面人,二話不說就把他綁走了……第二天,就、就傳來他落水淹死的消息……尸首…尸首都沒讓我們見全乎……然后就有人來,說我們是犯官家眷,要押送回鄉看管,結果就把我們關到了這鬼地方……他們用孩子的命威脅我,不許對外說半個字……大人,求您給我們娘倆做主啊!”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
這時,那原本奄奄一息的老仆竟掙扎著坐起,老淚縱橫,顫巍巍地從貼身的破襖內襯里,摸索出一枚小小的、溫潤的玉石算盤墜子,塞到“影狼”手中,氣若游絲道:“這、這是老爺…平日最愛…貼身帶的……那晚混亂…老奴偷偷藏起來的……證據……”
“影狼”接過尚有體溫的玉墜,又見那婦人用顫抖的手,撕下一片內裙衣角,就著桌上微弱的油燈,用燒過的炭條歪歪扭扭寫下一份血淚控訴,并按下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夫人放心!欽差大人已至西安,必會還錢師爺一個公道!你們暫且忍耐,切勿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我們很快會來救你們出去!”“影狼”將血書和玉墜仔細收好,鄭重承諾。隨即,他不再耽擱,如鬼魅般原路退出,與“鬼手”會合,借著夜色掩護,迅速撤離了這龍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