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五年,正月初一,九州,長崎臨時總督行轅。
雖值新春,但行轅內外卻無半分佳節(jié)氣氛,唯有肅殺凜冽的軍旅之氣。往來傳遞軍情的塘馬絡繹不絕,電報房內滴滴答答的聲響晝夜不息。大堂之內,巨大的九州及四國沙盤前,海軍提督俞咨皋正與伏波伯戚鎮(zhèn)海及一眾高級將領研判戰(zhàn)局。
沙盤之上,代表明軍控制的藍色龍旗已幾乎插遍九州南部。薩摩、大隅、日向三國基本平定,雖仍有小股武士負隅頑抗于山林,但已無法撼動大局。肥后(熊本)方向,主力正在猛攻城下,守軍覆滅只在旦夕之間。整個九州戰(zhàn)事,已如沸湯潑雪,勢不可擋。
“報——!”一名傳令兵疾步入內,單膝跪地,“啟稟提督!肥前軍捷報!我軍已于昨日未時攻克熊本城!守將細川忠利自刃,余眾皆降!肥后全境,傳檄而定!”
“好!”俞咨皋撫掌一笑,眼中銳光更盛,“九州大勢已定,倭寇殘兵,已不足為慮。”他目光轉向沙盤上那片與九州隔瀨戶內海相望的四國島,手指重重一點。
“諸位,九州已平,該是收拾四國的時候了。”
戚鎮(zhèn)海聞言,立刻抱拳請命:“提督,末將愿領一軍,渡海掃平四國,為我大軍橫掃本州掃清側翼!”
俞咨皋卻搖了搖頭,微笑道:“伯爺勇略可嘉,然殺雞焉用牛刀。四國彈丸之地,諸藩弱小,聞我九州雷霆之勢,恐怕早已膽裂。此戰(zhàn),重在威懾,而非強攻。”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沉穩(wěn),“本督意已決,遣登萊水師副將陳磷,率‘經遠’、‘來遠’二鐵甲艦,輔以巡海快船十艘,運載玄武軍一陸戰(zhàn)協約三千人,渡海征討四國。不必強攻堅城,以艦炮懾其膽,以王師揚其威,迫其歸降即可。”
“提督高見!”戚鎮(zhèn)海心領神會,“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此,既可速定四國,又可節(jié)省兵力,以備本州大戰(zhàn)。”
“正是此理。”俞咨皋頷首,“傳令陳磷,即刻準備,三日后出發(fā)。告諭四國諸藩:順天命者,可保宗廟;逆天兵者,灰飛煙滅!”
“得令!”
正月初四,晨,九州佐賀關海域。
寒風依舊,但海面相對平靜。一支規(guī)模不大卻極為精悍的艦隊已然集結完畢。旗艦“經遠號”鐵甲艦龐大的身軀如同海上堡壘,與姊妹艦“來遠號”并排錨泊,黝黑的炮口在晨光下泛著冷光。十余艘巡海快艇如眾星拱月般環(huán)繞左右。運輸船上,三千名玄武軍陸戰(zhàn)隊員肅然列隊,甲胄鮮明,刀槍耀目。
副將陳磷,一位年約四旬、面容精悍的水師宿將,站立在“經遠號”艦橋之上。他接過俞咨皋親手頒發(fā)的令箭與討伐檄文,面向西方(京師方向)抱拳遙拜:“末將陳磷,定不負陛下天恩,不負提督重托,必使四國倭酋,望風歸義!”
“出發(fā)!”
汽笛長鳴,鐵錨嘩啦啦升起。艦隊排成戰(zhàn)斗隊形,劈波斬浪,向著東南方的四國島方向駛去。目標直指四國島門戶,阿波藩的治所——德島。
幾乎在明軍艦隊離開九州海岸的同時,關于九州慘敗、明軍即將來襲的恐怖消息,早已如同瘟疫般傳遍了整個四國島。
四國,這片相對封閉貧瘠的土地上,分布著阿波藩(蜂須賀家)、贊岐藩(生駒家,后為山內家)、伊予藩(加藤家,后為松平家)和土佐藩(山內家)等幾個主要藩國。實力遠不及九州強藩,更無法與掌控本州的德川幕府相比。此刻,四國的各大名府邸內,已是一片末日降臨般的恐慌。
阿波藩,德島城。
藩主蜂須賀至鎮(zhèn)面色慘白,手中捏著來自九州的最后一份求援信(這信使在抵達后不久便因傷重不治),手指不住顫抖。下首的家老重臣們,更是人人自危,議論紛紛。
“主公!明寇戰(zhàn)艦如山,火器如神,薩摩、肥后諸強藩皆不能擋,我阿波兵微將寡,如何能敵?”
“不如…不如及早遣使請降,或可保全宗廟…”
“不可!武士豈可不戰(zhàn)而降?有辱武家榮耀!”
“榮耀?長崎、熊本城下,多少武士榮耀地化為了齏粉?我等也要讓德島城變?yōu)橐黄雇羻幔俊?/p>
爭吵聲充斥著大殿,卻拿不出一個可行的辦法。蜂須賀至鎮(zhèn)痛苦地閉上雙眼,他何嘗不想抵抗,但一想到九州傳來的關于明軍毀滅性炮火的描述,他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那根本不是戰(zhàn)爭,是天罰!
正月八,午時,瀨戶內海,鳴門海峽外側。
明軍艦隊如期抵達。陳磷并未急于下令進攻,而是命令艦隊在海峽外一字排開,展現出強大的威懾姿態(tài)。
“經遠號”和“來遠號”兩艘巨艦的龐大身影,如同神話中的巨獸,清晰地映入了海峽對岸德島城守軍的眼簾。那高聳的桅桿、林立的炮管,帶來的心理壓力是毀滅性的。
“瞄準德島港區(qū)外圍的炮臺和旌旗,給我放幾炮,聽聽響動。”陳磷淡淡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