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此情此景需要,他亦是演戲高手。
弘歷身著素服,未剃的發須和眼底密布的血絲,無聲訴說著連軸轉的疲憊與巨大的哀痛。
痛痛快快大哭一場,蘭嬌在弘歷的要求下回到了養心殿。
“福晉,我沒有阿瑪了……”
房間里無人,弘歷瞬間松懈下來,他的眼淚仿佛是到了此刻才敢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蘭嬌沒有在這個時候去提醒弘歷的稱呼不對,先帝待旁人如何,她不知曉,但從她的視角來看,先帝是個極好極好的人。
身為人子,弘歷此刻的脆弱是可以理解的。
蘭嬌站在他身旁,忍住鼻頭的酸意,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貼身的帕子遞給弘歷,讓他擦拭自己的眼淚。
弘歷的眼眶通紅,腦袋微垂,面對眼前伸出來的一只潔白如玉,如蔥段一般纖細、修長的手,他差點沒忍住。
蘭嬌的手也很好看。
他試探的握住她的手,在她下意識的抽回的動作中,跟隨她的移動站了起來,手也緊隨其后,雙手捧著蘭嬌的手,低頭垂淚道:“你是皇阿瑪親自為我指婚的妻子,蘭嬌,如今這天下,只剩下我們是最最親近之人了。”
“我看著你,總能想起皇阿瑪還在世時,和我夸獎你的那些話,皇阿瑪他,很喜歡你這個兒媳。”
蘭嬌聽見這話,便沒了抽回自己手的想法。
二十九歲的弘歷,像一柄被迫出鞘的寒刃,裹在沉重的青黑色喪服里。
蘭嬌與他,一黑一白,穿著這世上最純粹的顏色,懷念著同一個人。
“你放心,皇阿瑪待我恩重如山,日后,我會做一個合格的皇家兒媳。”
“只是皇上,即便您再寵愛靜嬪,也不應當讓她今日如此放肆,今日不論嬪妃,宗婦,都嚴格按照規矩穿戴,怎的偏靜嬪不同,標新立異,特立獨行。”
“她想在皇阿瑪的喪儀上做什么?標榜自己的特殊嗎?”
蘭嬌眼里不揉沙子,宮里如今的嬪妃都是按照她的意思冊封的,根據身份排列,以及她早前看過的畫像,一眼便能看出那不守規矩之人是烏拉那拉氏。
“她不僅帶護甲,旗頭上還點綴著精致的小花,這便是她對皇阿瑪的尊敬嗎?”
弘歷和蘭嬌出現在那里的時候,蘭嬌曾掃過一眼。
她沒有當眾發作,因為皇阿瑪的喪儀要緊,但這不代表她心中沒有不滿。
“青櫻?”
弘歷努力回想,卻發現自己根本沒什么印象,他一心偷看蘭嬌去了,對旁人倒沒怎么注意。
他將眼中的憤怒與不滿一閃而過,確保蘭嬌能看見。
他晃了晃蘭嬌的手,垂著眸子頗有些悲痛道:“我一心想著皇阿瑪,想著我與你在一起,一起送別皇阿瑪,他應當會欣慰,也能瞑目,對旁人倒沒怎么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