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耀祖也打他爸嗎?”莊寧問。
“他爸比他媽健壯,他不敢?!辩娏璐?。
“欺軟怕硬的東西!”何奇嘆氣。
“我們?nèi)ツ瓿鼍臅r候,那家人對男警和女警兩個態(tài)度,白家那娘倆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兩人對男警察那叫一個畢恭畢敬,對女警察那叫一個吆五喝六,后來他們鄰居自己都說白耀祖他媽被打不冤,白家的事以后街坊鄰里們沒人愿意再管。”鐘凌覺得白家人簡直把男尊女卑那種惡臭思想發(fā)揮到了極致,一個男字就可以讓他們俯首稱臣,一個女字就可以讓他們生出欺凌之心。
莊寧聽到白家這些丑事不免想起了樊靜的好友白芍藥,她很難想象白芍藥生在這樣一個凡事以性別為先的家庭要經(jīng)歷多少風雨。金水鎮(zhèn)的大部分女孩子能夠平安長大算是幸運,她們中間有人被逼瘋,有人被打殘,有人早早選擇了自我了結(jié),白家這種重男輕女的情況在金水鎮(zhèn)比比皆是。
即便莊寧身為警察也經(jīng)常因為女性身份受到歧視,即便莊寧身穿警服也仍舊會被無恥之徒用色瞇瞇的目光盯著胸前身后上下掃視,那些人眼里首先看到的是她的性別,她的身體,然后才是她這一身神圣莊嚴的制服。
莊寧在金水派出所工作這九年里對一件事感到十分不解,那就是鎮(zhèn)上的男人一邊輕視鎮(zhèn)上的女警察,一邊卻深深畏懼著同為女性的金水海母。大抵是他們每一個都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丑事吧,金水鎮(zhèn)有句古話——瞞得過人眼未必滿得過天眼,所以他們不怕穿著警服的女人,卻怕專門替金水鎮(zhèn)女人伸張正義的海神。
那年十一月金水派出所接到一起丞北巷居民打來的報警電話,報案者稱她在丞北巷二十五號三零二室門口聞到異味,屢次敲門無人回應。莊寧與何奇抵達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白耀祖父母均被利器所傷致死,白耀祖下落不明。
莊寧馬上向上級公安機關報告,縣里立即派人來參與案件偵查,辦案人員通過收集證據(jù)確定了嫌疑人為金水鎮(zhèn)糧油店老板方力偉。方力偉對罪行供認不諱,他承認行兇動機是因為白家先前報案導致自己鋃鐺入獄,他長久以來一直對此心存記恨。
方力偉認為白芍藥嫁給他還不到一年就去世,他等于做了一筆賠本買賣,白家長輩那么吝嗇肯定不會對他做出相關賠償,方力偉便自作主張地潛入白家拿走他們在葬禮上收到的奠儀,以及白母的幾件金首飾,白父儲存的幾條香煙,白耀祖的筆記本電腦、游戲機、手表、名牌運動鞋。
方力偉認為他這幾年監(jiān)獄蹲得實在很是委屈,他娶白芍藥進門支付了三萬元彩禮,可是白芍藥婚后在家里又不是不吃不喝,他拿走那些東西來抵頂自己的損失就是理所應當,方力偉萬萬沒想到白家竟會因為這種事報警。
方力偉將贓物變現(xiàn)過后騎著摩托去青城地下賭場狠狠玩了幾天,那些從白家得來的錢財被他幾夜之間揮霍得精光,他沒有心疼那些錢,他認為那是白家理應支付給自己的賠償金,等他醉醺醺地從青城返回金水鎮(zhèn),兩名身手矯健的女警已經(jīng)提前在車里等候,方力偉酒還沒醒透就被按在地面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方力偉父子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方家大伯名下的房產(chǎn),他的糧油店也是從房東手里押一付三租來的店面,方家的人嫌棄方老頭行為不端,徹底放棄了方老頭和方力偉,他們沒有為方家父子出一分錢。
方力偉幾年前第一次出獄就先去找在危急時刻不幫自己的親戚算賬,他把大伯二伯家的兩個妹妹堵在死胡同里打到臟器受損。方力偉因此又被判了幾年刑,等他再次出去時得知去年出獄的方老頭已死,他被表哥收養(yǎng)的兒子兩年前也已在疫情中去世,方家這一股到他這里徹底斷了香火。
方力偉認為這所有的一切都始于他娶了白芍藥進門,如果沒有白家人報警就不會發(fā)生后面的一系列悲劇,所以他理所當然要去找白家人報仇。方力偉唯一的遺憾就是讓白耀祖那個小子成功逃脫,那個家伙打開門看見方力偉正在行兇捂著嘴巴一溜煙地逃跑。
白耀祖那個懦弱的家伙既沒敢報警,又沒敢上前從方力偉手下解救父母,他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不知躲到了哪里。方力偉被警察逮捕當然無從得知白耀祖本人的下落,但是莊寧知道,白耀祖在逃跑時被一輛疾馳而來的貨車撞倒,當場斃命。
莊寧處理完畢案件給樊靜打了一通電話,同她大致講了一下白芍藥四名家人的死亡原因,莊寧覺得樊靜畢竟是白芍藥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樊靜在電話里沉默地聽莊寧講述白家?guī)讉€家庭成員的人生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