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從蔡州灰頭土臉回來的朱珍,更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第一個跳出來,大聲請命:“主公,李燁欺人太甚!末將請戰,愿為先鋒,即刻發兵,將那廝的部隊趕出陳州,把趙猛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末將附議,此仇不報,我宣武軍顏面何存!”
龐師古也跟著吼道。
一眾將領群情激奮,紛紛請戰,大有立刻傾巢而出,與李燁決一死戰的架勢。
“都給我住口!”
一聲斷喝,卻非來自朱溫,而是來自一直沉默的敬翔。
他快步走到大堂中央的沙盤前,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主公,諸位將軍,萬萬不可。”敬翔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嘈雜,“此時開戰,正中李燁下懷。”
朱珍不服:“先生此言何意?難道我十萬宣武健兒,還怕他一個新得志的毛賊不成?”
敬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在沙盤上連點幾下:“其一,我軍與秦宗權連番大戰,同樣人困馬乏,亟待休整。而李燁軍新勝,士氣正盛。他們占據堅城,深溝高壘,以逸待勞。我軍若強攻,必然是一場傷亡慘重的血戰。”
他頓了頓,手指重重地戳在北邊的濮州和兗州:“其二,也是最致命的。李燁送給朱瑄、朱瑾的那點破銅爛鐵,此時成了催命符。我們一旦主力南下與李燁決戰,朱瑄、朱瑾必定會從背后捅我們一刀。屆時我軍三面受敵,腹背皆危,汴州都可能不保!”
“此時開戰,非但奪不回陳州東部,反而可能將整個宣武軍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這,就是李燁真正的圖謀!”
敬翔的分析如同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在所有主戰將領的頭上。
他們看著沙盤上那清晰的圍三缺一之勢,背心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朱溫的喘息聲漸漸平復,但胸口的怒火卻燒得更旺。
他不是聽不懂道理的莽夫,正因為聽懂了,才更感到屈辱和憋悶。
他輸了。
在這場還沒開打的仗里,他已經輸得一敗涂地。
李燁不僅搶了他的地,還把他逼到了一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的死角里。
他敢打,朱瑄、朱瑾就敢動。
他不動,就得眼睜睜看著李燁把那塊肥肉吞進肚子里,還得捏著鼻子承認這個既成事實。
這比戰場上真刀真槍地輸上一陣,還要讓他難受百倍。
“啊啊啊!”
朱溫再次狂吼起來,像一頭被困在陷阱里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