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三千名“踏白軍”的將士,人馬皆靜默無聲地隱蔽在蘆葦叢中。
他們已經連續五天晝伏夜出,靠著精準的情報和驚人的毅力,成功繞開了朱溫布置在黃河沿岸的一道道防線。
這五天,對每一個士兵來說都是一場煎熬。
他們白天躲在密林或山谷里,忍受著蚊蟲叮咬;夜晚則在泥濘和崎嶇的小路上急行軍,時刻提防著可能出現的敵軍游騎。
就在昨夜,劉知俊率領的前鋒小隊就遭遇了一支十余人的宣武軍巡邏隊。
雙方在黑暗中猝然相遇,連呼喊的機會都沒有。
劉知俊一馬當先,手中馬槊如毒龍出洞,瞬間將為首的軍官穿胸而過。他身后的親兵則如狼群般撲上,用隨身攜帶的短弩和匕首,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里,將這支巡邏隊無聲無息地抹除。
戰斗結束時,月光下,劉知俊的臉上濺滿了溫熱的血,他卻只是舔了舔嘴唇,眼中是嗜血的興奮。
這場短暫而殘酷的遭遇戰,不僅沒有嚇倒他們,反而激起了這支奇兵骨子里的悍勇。
“看清楚了?”
劉知俊悄無聲息地摸到賀德倫身邊,聲音壓得像蚊子哼。
“嗯。”賀德倫放下望遠鏡,呼出一口白氣。“前方三里,便是板橋倉。是通濟渠沿線最大的一個官辦糧倉,囤積著預備送往西線的至少二十萬石軍糧。守軍不過八百,多是些老弱病殘。過了板橋倉,再往北十里,是一處水閘,控制著上下游的水位。那里的守備,更加松懈。”
劉知俊聽得雙眼放光:“賀大哥,還等什么?直接干他娘的,先燒糧倉,再毀水閘,保管讓朱溫哭都找不到調!”
“不急。”賀德倫異常冷靜,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簡易的地圖,在微弱的星光下指點著,“我們兵分兩路。你,帶三千人,去燒板橋倉。記住,動靜要大,火要旺!把所有守軍都給我吸引過去。”
“那你呢?”
劉知俊急問。
賀德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帶剩下的人,去辦一件更有趣的事。”
他指著地圖上板橋倉下游約五里的一個拐彎處,“這里,是漕運的必經之地,水流較緩。我已探明,今夜正好有一支從揚州運送軍械和冬衣的船隊會在此處停泊過夜。船上不僅有數萬套棉衣、兵器,更重要的是,還有給朱溫那些高級將領們預備的綾羅綢緞、美酒珍玩。”
劉知俊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賀德倫的毒辣之處。
燒軍糧,是斷其生路。
而劫了這批奢侈品,則是打朱溫的臉,亂他后方將領的心!
試想一下,當那些在前方苦戰的將軍們,得知自己過冬的衣物和享用的美酒都被人劫了,會是何等心情?
這比燒了糧食更能瓦解軍心。
“你負責制造混亂,把動靜鬧大,為我爭取時間。”賀德倫拍了拍劉知俊的肩膀,“等我得手之后,我們就去毀掉水閘,然后立刻向西,遁入伏牛山的茫茫林海之中,讓他們找都找不到。”
“好計!”劉知俊一拍大腿,“就這么辦!賀大哥你放心,今晚板橋倉的火,保管能照亮半個夜空!”
計議已定,兩支部隊如暗夜中的鬼魅,悄然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