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睜開眼看看這天下!藩鎮(zhèn)割據(jù),群雄逐鹿,人命賤如草芥!亂世之中,什么都是虛的!兵會潰散,糧會被奪,財會被掠,名會被污!”
他猛地抬手,食指如同出鞘的利劍,直指身后那張巨大的濮州輿圖,指尖重重地點在“濮州城”三個字上!
“唯有它,這座城!這座城墻!才是我們立足亂世,安身立命,徐圖大業(yè)的根本!是庇護我等血肉、積蓄力量、最終殺出一條血路的唯一根基!”
他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死寂的大堂中轟鳴回蕩:
“高!筑!墻!”
“廣!積!糧!”
“緩!稱!節(jié)!”
九個字,一字一頓,如同九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帶著鐵與血的冷酷,帶著洞察亂世本質的智慧,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寒又不得不信服的磅礴力量!
“墻不高,何以御虎狼之師?糧不足,何以養(yǎng)守城之卒?名不固而先稱節(jié),乃取死之道!”李燁的目光如電,掃過下方一張張因震撼而失神的臉,“此乃根本!根基不牢,地動山搖!余者,皆為此服務!”
他收回手指,負手而立,身形在火把跳躍的光芒中顯得異常高大,如同淵渟岳峙。
“自今日起,濮州上下,只為一事!”李燁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最終裁決,“征發(fā)民夫,加固城防!深挖壕塹!廣儲糧秣!其余諸事,皆為此讓路!”
“諸位,”他目光沉凝地環(huán)視一周,“可有異議?”
堂下,一片死寂。
劉闖張大的嘴巴終于合上了,他撓了撓刺猬般的短發(fā),臉上那股急躁被一種恍然和信服取代,悶聲道:“李頭兒……不,防御使大人說得對!是俺老劉想岔了!這墻,確實得先立起來!”
趙猛抱著胳膊的手緩緩放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那道刀疤似乎都舒展了幾分,沉聲道:“末將附議!墻堅糧足,兵練得才有意義!否則,練得再好也是給人送菜!”
柳明姝捧著賬冊的手微微放松,她抬頭看向李燁,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彩,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這位年輕主君那深藏于鋒芒之下的、令人心折的定見與格局。
她微微頷首,聲音清晰而堅定:“度支曹,必竭盡所能,統(tǒng)籌錢糧,優(yōu)先保障筑城儲糧所需。”
陸明軒臉上的精明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后怕和欽佩交織的復雜神情,他連忙躬身:“陸某……心服口服!商路之事,待城防穩(wěn)固,再徐徐圖之!”
崔泓更是面如土色,額頭冷汗涔涔,哪里還敢提什么“朝廷名分”,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顫聲道:“晚生……愚鈍!謹遵防御使大人鈞命!”
所有新加入的世家子弟,無論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已被李燁那洞穿亂世的清醒、力排眾議的魄力以及那九個字所蘊含的鐵血智慧所懾服。
他們齊齊躬身,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與順服:
“謹遵防御使大人鈞命!”
李燁的目光最后落在那道被他掌力震裂的案幾縫隙上,眼神深處,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燒。
根基初立,然風暴將至。
這濮州城,將是他在這個血腥亂世中,為自己,也為追隨者,筑起的第一道,也是最關鍵的一道生死壁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