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博軍頂著震耳欲聾的鼓聲,在距離濮州北門不足五里處扎下連綿營(yíng)寨的第二天清晨,一騎快馬從濮州方向,沿著一條偏僻的小徑,倉惶而隱秘地奔至魏博大營(yíng)轅門外。
來人自稱鄭安,乃是濮州鄭家旁支管事。
他被引入中軍大帳時(shí),臉色蒼白,雙腿發(fā)軟,對(duì)著端坐于虎皮帥椅之上、甲胄森然的樂彥禎,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
“罪……罪民鄭安,叩……叩見大帥!天兵神威,震懾宵小!濮州……濮州城內(nèi)軍民,無不膽寒啊!”
鄭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諂媚與恐懼。
樂彥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如同在看一只螻蟻。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親兵奉上的熱茶,吹了吹浮沫,并未讓鄭安起身。
“哦?膽寒?”樂彥禎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李燁那豎子,不是斬了劉勛,威風(fēng)得很嗎?城中百姓,不是對(duì)他感恩戴德嗎?”
鄭安聞言,身體伏得更低,語速飛快,仿佛生怕說慢了就沒了機(jī)會(huì):“大帥明鑒!那李燁……李燁不過是趁亂僥幸!他根基淺薄,如何能與大帥天威相抗?城中……城中早已是人心惶惶,暗流涌動(dòng)!李燁強(qiáng)行征發(fā)民壯修城,克扣口糧,動(dòng)輒打罵,民怨早已沸騰!那些新兵更是嚇得夜不能寐,聽聞大帥鼓聲,多有……多有尿了褲子的!”
他偷偷抬眼,覷著樂彥禎的臉色,見其嘴角似乎有了一絲笑意,膽子稍壯,連忙補(bǔ)充道:“小人……小人受城中幾家有識(shí)之士所托,冒死前來,實(shí)是……實(shí)是感念大帥恩德,不忍看濮州生靈涂炭!只要……只要大帥天兵一到城下,城中必有內(nèi)應(yīng),愿為前驅(qū),打開城門,恭迎王師!只求……只求大帥入城之后,能……能寬宥我等一時(shí)糊涂,依附逆賊之罪!”
“哈哈哈哈哈哈!!!”
樂彥禎猛地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狂笑!
笑聲中充滿了極度的快意、輕蔑和一切盡在掌握的得意!
他猛地將茶杯頓在案幾上,茶水四濺!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gè)好字,眼中閃爍著嗜血而興奮的光芒,“識(shí)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李燁小兒,黃口孺子,也配占據(jù)州郡?民心?哈哈哈,在老夫的鐵蹄面前,民心算個(gè)屁!”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帳內(nèi)投下巨大的陰影,如同魔神降世。
他幾步走到跪伏在地的鄭安面前,冰冷的鐵靴幾乎踩到柳安的手指。
“回去告訴你背后的主子們,”樂彥禎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讓他們給老夫好好盯著城里的動(dòng)靜!待老夫大軍壓城之時(shí),若見不到城門洞開……哼!”他冷哼一聲,殺氣四溢,“城破之日,本帥定要屠盡所有首鼠兩端、負(fù)隅頑抗之輩!雞犬不留!”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定將大帥天威,一字不差地帶到!”鄭安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額頭都滲出血來。
“滾吧!”
樂彥禎厭惡地?fù)]了揮手。
鄭安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出了大帳,連滾帶爬地消失在轅門外。
樂彥禎踱步到帳門口,望著遠(yuǎn)處那座在晨霧中輪廓模糊、仿佛瑟瑟發(fā)抖的濮州城,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猙獰笑容。
“傳令!”他聲音洪亮,帶著無匹的威嚴(yán),“拔營(yíng)!向前推進(jìn)三里!就在濮州北門外,給本帥堂堂正正地下寨!把營(yíng)盤扎得更大,旗幟插得更高,鼓聲擂得更響!讓那李燁小兒和他城里的那些鼠輩,睜大眼睛看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絕望!”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刀,雪亮的刀鋒直指濮州城樓方向,聲震四野:
“明日!本帥要在這濮州城頭,用李燁的人頭和全城叛逆的血,祭奠周彪英靈!讓這方圓百里都知道,與我魏博樂彥禎為敵的下場(chǎng)!”
刀鋒在晨光中閃爍著刺骨的寒芒,如同死神的獠牙,遙遙鎖定了那座風(fēng)雨飄搖的孤城。
震天的鼓聲,再次如同催命的喪鐘,隆隆響起,帶著毀滅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向濮州殘破的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