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陰沉低低地壓在陳州城頭。
沉悶的牛皮戰鼓聲從蔡州軍營壘深處隆隆響起,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不祥心跳,越來越急,越來越響,最終匯成一片震耳欲聾、令人血脈賁張的咆哮!
“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撕裂空氣,如同死神的召喚。
“殺啊!”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驟然爆發,如同決堤的洪流,無數黑色的潮水從蔡州軍營壘中洶涌而出,鋪天蓋地般沖向陳州城墻!
箭矢如同密集的蝗群,帶著刺耳的尖嘯,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狠狠釘在城樓、垛口和盾牌上,發出“奪奪奪”的悶響和“噗噗”的入肉聲。
“穩住!弓箭手,仰角拋射!滾木礌石準備!”
李燁沉穩如淵的聲音在城頭響起,穿透震天的喧囂。
他身披玄甲,按劍立于西城敵樓高處,目光如炬,冷靜地俯瞰著城下洶涌的黑色浪潮。
趙猛如鐵塔般拱衛在他身側,巨斧拄地,環眼圓睜,死死盯著城下。
很快,斥候嘶聲回報:“報!西城!敵軍攻勢極猛!是劉建鋒的鋒字旗!其部精銳盡出!”
李燁眉頭微蹙,目光轉向西城方向。
果然,一面巨大的鋒字黑旗在洶涌的人潮中格外醒目,旗下蔡州兵卒悍不畏死,前仆后繼,云梯、沖車瘋狂地撞擊著西城墻段,攻勢之猛烈遠超昨日。
“果然是劉建鋒!”趙猛吼道,“這狗崽子發了狠了!主公,末將請調預備隊增援西城!”
李燁略一沉吟,目光掃過相對平靜的東城方向。
那里也有一支打著志字旗的蔡州軍在攻城,但攻勢明顯疲軟許多,士兵動作也顯得散漫,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般的牽制。
“嗯,”李燁點頭,果斷下令,“傳令!東城守軍分兵三千,速援西城,務必頂住劉建鋒的猛攻。龐將軍、李將軍處也需留心正面敵軍主力的動向!”命令迅速被傳令兵嘶喊著傳達下去。
東城守將呂勇是陳州老將,他接到命令,望著城下那面懶洋洋的志字旗,再看看西城方向殺聲震天、煙塵滾滾的景象,心中不免也生出幾分輕視:“果然是張志那軟腳蝦的兵,只會做做樣子。”
然而,就在東城守軍分心大意的瞬間。
那面原本懶散的志字旗猛地向前一壓。
“決勝都!跟我上!破城就在今日!后退者斬!”
一聲炸雷般的暴吼響徹東城!
劉建鋒身披重甲,如同出閘的猛虎,親自擎著那面志字大旗,一馬當先沖在最前。
他身后那支打著志字旗的軍隊,瞬間如同被注入狂暴的兇性,眼神變得猙獰嗜血,發出驚天動地的狂吼。
剛才還顯得散漫的士兵,此刻如同換了魂魄,動作迅猛如豹,抬著沉重的撞木和云梯,以數倍于前的速度、瘋狂決絕的氣勢,不顧一切地撲向城墻。
“不好!中計了!”
呂勇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魂飛魄散。
他眼睜睜看著那些士兵爆發出遠超想象的恐怖戰斗力,密集的箭雨、滾燙的金汁、沉重的滾木礌石砸下,竟不能阻擋他們分毫。
他們用身體撲向守城器械,用血肉之軀為后續的袍澤開辟道路。
一架架云梯被無數雙沾滿鮮血的手死死固定住,亡命之徒踩著同伴的尸體,嚎叫著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