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在輿圖上緩緩移動,從亳州,到朱溫的汴州,再到朱瑄的鄆州和朱瑾的鄭州。
“與朱溫現在開戰,時機未到。”李燁的聲音沉靜而清晰,“那只會讓龜縮在蔡州的秦宗權,和遠在河東的李克用坐收漁利。”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深邃的算計光芒。
“朱溫要吞,便讓他吞,但他吞下的,未必是肥肉,也可能是燒紅的烙鐵。”
李燁隨即發布一連串命令。
“趙猛!”
“末將在!”
“命你率陷陣營一部及新編步卒三千,即刻移駐陳州西境之扶溝,深溝高壘,嚴加戒備。任何人膽敢越界,無論旗號,殺無赦!”
一道清晰的界線,被李燁毫不猶豫地劃下,這是對朱溫最直接的警告。
“傳我將令,以忠武軍節度使之名,行文天下,嚴厲譴責朱溫背信棄義之舉,并遣使往鄆州、鄭州,向朱瑄、朱瑾二位將軍致以慰問,聲援其正義立場。”
這是陽謀,將朱溫置于不義之地,將自己立于道義高點。
“高郁。”
“屬下在。”
“即刻從繳獲的秦宗權軍械中,揀選精良鎧甲五百副,強弓三百張,箭矢五萬支,秘密送往鄆州,交予朱瑄將軍,就說……是我李燁感念其陳州并肩之義,一點心意。”
帳內眾將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看向李燁的目光中充滿了更深的敬畏。
此舉,無異于雪中送炭,既能加劇二朱與朱溫的矛盾,又能將朱瑄、朱瑾更緊密地拉到自己這一邊,形成一個針對朱溫的無形聯盟。
與此同時,地獄般的蔡州城內。
秦宗權已經徹底瘋狂。
城中糧草早已耗盡,活人成了唯一的“軍糧”。
曾經繁華的街道,如今死寂一片,只剩下饑餓的士兵如野獸般巡弋,捕捉著任何能夠果腹的“獵物”,哭喊與哀嚎早已絕跡,因為能發出聲音的人,都已被吞噬。
秦宗權如同一個坐在白骨王座上的惡鬼,枯瘦的面頰上,一雙眼睛燃燒著最后的瘋狂。
聯軍分裂的消息,是他聽到的唯一“好消息”。
“李燁……潁州……”他嘶啞地低吼著,仿佛一頭瀕死的困獸,要發起最后的反撲。
他將目光投向了自己最后的心腹大將,申叢。
“申叢,朕……將最后的兵馬都交給你。”秦宗權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去,給朕踏平潁州,殺了李燁,用他的血,來祭奠蔡州的忠魂!”
數日后,一支兩萬人的軍隊,在申叢的率領下,悄然離開了蔡州。
他們是秦宗權最后的野戰力量,也是一群被饑餓和死亡逼到絕境的瘋子。
他們的目標,直指李燁新得不久,防務尚顯薄弱的潁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