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尚未撕裂天際,相州城南的地平線上,有什么東西正在從大地深處蠕動、生長。
那不是晨霧,而是一片沉默的黑色潮水。
五天五夜,人銜枚,馬裹蹄,三支軍隊繞開了所有耳目,跨越了數(shù)百里路,如幽靈般抵達了戰(zhàn)場。
劉知俊的鐵浮屠、賀德倫的踏白都,以及走在最前方的,趙猛的陷陣都。
強行軍的疲憊刻在每一個士兵的臉上,戰(zhàn)馬的鼻孔噴著粗重的白氣。
但他們的眼神里,沒有半分困倦,只有一種餓狼盯上獵物時,那種近乎殘忍的嗜血光芒。
趙猛勒馬立于陣前。
他的身后,是剛剛經(jīng)歷過殘酷“甄別”的陷陣都。
那些被繳械后又重新發(fā)還兵刃的原魏博降卒,神情復雜,既有被重新信任的慶幸,也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和不安。
他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否是另一場更血腥的考驗。
趙猛沒有說任何鼓舞人心的話,也沒有解釋半句。
他只是緩緩拔出了腰間的破軍刀,刀鋒直指遠處燈火零落、防備松懈的叛軍南城。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陷陣之志!”
短暫的死寂。
一名原魏博降兵,看著趙猛如山般堅定的背影,看著那面在晨風中咧咧作響的“陷”字大旗,胸中一股熱血猛然上涌。
他舉起手中的長矛,用盡全身的力氣,嘶聲回應。
“有死無生!”
一個人的聲音,點燃了整個曠野。
“有死無生!”
“有死無生!”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沖天而起,將之前的猜疑、不安、疲憊盡數(shù)撕碎。
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降兵,不再是新卒,他們只有一個身份—陷陣都!
“沖鋒!”
趙猛的號令干脆利落。
沒有試探,沒有迂回,更沒有多余的戰(zhàn)術布置。
黑色的潮水瞬間化作奔騰的洪流,朝著叛軍最薄弱的南城,發(fā)起了決死沖鋒。
“轟隆隆……”
大地震顫。
南營的叛軍還在睡夢中。他們大多是被煽動起來的烏合之眾,以為主力都在北門圍獵葛從周,南邊不過是走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