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道,崎嶇難行。
“呸!”禁軍小校陳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唾沫里混著塵土和血絲。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煩躁地扯了扯領甲,“這鬼天氣,又悶又濕,連盔甲縫里都快長出蘑菇了。朱全忠送來的那份地圖,畫的都是些什么鳥路?這不存心讓弟兄們把力氣都耗在爬山上嗎?”
旁邊一個同袍靠著山壁,有氣無力地答道:“安哥,你就知足吧。等咱們大軍開到,那些沙陀蠻子還不嚇得屁滾尿流,跪地請降?到時候進了晉陽城,高床軟枕,美酒佳人,這點辛苦算個屁。”
“說的是。”陳安咧嘴笑了笑,心里的那點煩躁也散了些。
是啊,他們是誰?
他們是神策軍,大唐天子親軍,是天底下最精銳的部隊。
對付一群盤踞在山溝里的蠻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此戰名為討逆,實則更像是一場武裝游行。
大軍的行進隊列拉得很長,在這狹窄的谷地中像一條臃腫的懶蛇,蠕動得十分緩慢。
將士們的神態大多和陳安一樣,帶著幾分疲憊,還有幾分藏不住的優越感。
沒人覺得會有危險,這里已經是河中腹地,還能出什么岔子?
就在這時。
“嗚——嗚——”
一種完全陌生的號角聲,從兩側高聳的山林中猛然響起。
那聲音不似京營軍號的清亮,而是充滿了蒼涼與野性的殺氣,仿佛是荒原上的孤狼在對月長嗥,又像是蠻荒巨獸蘇醒時的咆哮。
陳安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怎么回事?”
“什么聲音?”
懶散的隊伍騷動起來。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只見兩側山林之中,“嘩啦啦”豎起無數桿旌旗。
黑色的底,血紅的字,在山風中獵獵作響。
一面巨大的帥旗尤為醒目,上書一個斗大的——“李”!
“河東軍!”
“是李克用的旗號!”
“我們中埋伏了!”
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徹底撕碎了禁軍將士們的美夢。
幾乎在同一時間,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