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觸目驚心的,是末尾那幾個大字—“卿若不發,國將不國”,字跡的收尾處,竟帶著一抹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紅色。
是血。
絹布之下,還有一份蓋著玉璽的密詔,內容與血書大同小異,只是言辭更為官方。
詔書里,唐昭宗痛斥自己當初聽信讒言,錯判形勢,致有陷馬谷之敗,令大唐元氣盡喪。如今朱溫圖窮匕見,兵鋒直指關中,社稷危在旦夕。他以天子之名,“請求”李燁念在李唐二百余年國祚的份上,立即出兵,南下攻打朱溫的大本營汴州,以解長安之圍。并許諾,事成之后,加封李燁為魏王,世襲罔替。
“王德總管,一路辛苦。”李燁將血書輕輕放在案上,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波瀾,“陛下之意,我已明了。你且先下去歇息,此事,我需與麾下將士商議。”
王德還想說些什么,但迎上李燁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眸子,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只能叩首謝恩,被趙勇帶了下去。
密室中,只剩下李燁與羅隱二人。
“主公,天子這血,流得恰到好處。”羅隱捻著胡須,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一份血書,一道密詔,既是哀求,也是綁架。將‘忠義’二字,化作一道枷鎖,要套在主公您的脖子上。”
“他別無選擇。”李燁站起身,走到輿圖前,目光在濮州、汴州、洛陽、陜州、長安這幾個點之間來回移動。
“這份血書,看似是給我看的,實則是給我麾下那些熱血上頭的將軍們看的。他知道,只憑一道冷冰冰的圣旨,說不動我。但他賭我壓不住這滿腔的‘忠義’。”
果不其然,當李燁召集趙猛、葛從周、賀德倫、劉知俊等核心將領,將天子密詔的內容公之于眾時,整個議事廳瞬間炸開了鍋。
“他娘的!總算等到這一天了!”趙猛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響。他雙目赤紅,興奮得像一頭準備撲食的猛虎,“陛下都認錯了!還下了血書!主公,這可是清君側的天賜良機!咱們師出有名,合該即刻點齊兵馬,殺向汴州,把朱溫那反賊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沒錯!朱溫老賊如今大軍西進,汴州必然空虛,此時不取,更待何時!”賀德倫亦是滿臉激動。
劉知俊雖然沉穩一些,但眼中也閃動著渴望。
他新降不久,正需要一場潑天大功來穩固自己的地位,而攻破汴梁,無疑是最好的投名狀。
“清君側,討國賊!”
“兵發汴州,為國除害!”
將領們群情激憤,一個個摩拳擦掌,仿佛下一刻就能踏平宣武軍的帥府。
那份來自天子的的“請求”,讓這些百戰悍將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揚眉吐氣。他們終于不再是地方的割據勢力,而是代表著朝廷大義的王師!
看著眼前這一幕,李燁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但他心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良機?
當然是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