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良機。
朱溫的戰略重心確已西移,汴州防務相對薄弱,這是事實。
得天子詔書,大義在手,更是千載難逢。
但陷阱,也同樣致命。
其一,汴州當真“空虛”嗎?朱溫能成為北方霸主,豈是易與之輩?他既然敢西進,必然在汴州留有足夠的后手。忠義軍傾巢而出,正面硬撼,無異于一場傷筋動骨的豪賭。就算贏了,也必是慘勝。
其二,那位遠在長安的天子,當真如此純良無害?他今日能求自己去打朱溫,明日會不會就聯合李克用,來打勢力坐大的自己?帝王心術,借刀殺人,驅虎吞狼,這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一旦忠義軍與宣武軍在河南打得血流成河,誰會是最大的受益者?是遠在長安的唐昭宗?還是冷眼旁觀的河東李克用?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個道理,三歲小兒都懂。
李燁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位激動的將領,最后落在趙猛那張漲得通紅的臉上。
他沒有立刻開口反駁,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
整個議事廳的喧囂,隨著他這個動作,竟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著他們的主心骨做出最終的決斷。
“諸位將軍的忠勇之心,人神共鑒。”李燁放下茶杯,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天子蒙難,社稷垂危,我等身為大唐臣子,自當義不容辭。”
趙猛等人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但是……”李燁話鋒一轉,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仗,不是這么打的。朱溫是狼,不是豬。正面沖上去跟他換命,那是莽夫所為,不是我忠義軍的風格。”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陛下的‘請求’,我們接了。這‘清君側’的大旗,我們也要扛。但何時打,如何打,戰場選在哪里,得由我們自己說了算。”
“朱溫想讓我們去汴州城下跟他拼命,我偏不。”李燁的嘴角,逸出一絲冰冷的笑意,“我要選一個他意想不到的地方,送他一份讓他痛徹心扉的大禮。”
他走到輿圖前,目光沒有投向重兵云集的汴州,也沒有看向已被朱溫控制的洛陽,而是落在了一條蜿蜒曲折,橫貫中原腹地的藍色水脈之上。
那是朱溫的命脈通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