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霍存的銳士都已從磨坊后的蘆葦蕩鉆出。
他們像泥鰍般滑過壕溝,避開零星的哨兵,直撲半里外的糧營。
“看那堆油桶。”霍存指著糧營角落,那里堆著十幾個圓桶,月光下泛著油光。
銳士都的士兵分成三組,一組放火箭,一組砍馬樁,一組在外圍警戒。
火箭射中油桶,火光沖天而起,爆燃的油星濺得四處都是。
糧營的守兵從夢中驚醒,光著膀子就往火里沖,卻被暗處的銳士都射倒一片。
“東邊有埋伏!”霍存突然吹了聲口哨,士兵們立刻往西北撤,故意踩響馬鐙制造動靜。
秦營里頓時炸開了鍋。
孫儒在中軍帳里聽得火光方向的吶喊,第一反應是李燁瘋了。
他壓根不信陳州守軍敢大規模突圍,畢竟十萬人的長圍擺在那里,“傳令各營,別亂了陣腳,守好自己的防區。”
馬殷帶著護糧隊往東邊趕,剛走出半里就撞見往西北逃的銳士都,頓時怒喝:“追!別讓他們跑了!”
他的騎兵在松樹林外被絆馬索放倒一片,等沖進樹林,里面早已空無一人,只有幾頂陳州軍的舊頭盔掛在樹梢,像在嘲諷。
西側的葛從周已帶著泰山都殺透糧營左翼,正往回撤。
王緒扛著一袋繳獲的粟米,懷里還揣著兩個蔡州兵的首級,手還在抖,卻敢盯著葛從周的眼睛回話:“將軍,后面沒追兵!”
葛從周勒住馬,回頭望了眼火光沖天的糧營,突然大笑:“孫儒啊孫儒,你以為咱們不敢出城?今夜就讓你知道,陳州的門,不是那么好堵的!”
回到陳州,天剛蒙蒙亮。
王緒跟著隊伍穿過城門,看見李燁站在吊橋邊,玄甲上沾著露水。
他挺直腰板,把懷里的首級往地上一放,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報告將軍,泰山都完成任務,斬敵五十七,燒糧三百石!”
李燁看著這個半個月前還怕血的新兵,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
轉身時,他望向秦營的方向,那里的火光還沒熄滅,隱約傳來秦宗權的怒罵聲。“傳令下去,”他對親衛道,“今夜的法子,往后夜夜用。”
秦營的中軍帳里,秦宗權把孫儒的護心鏡摔在地上:“廢物!十萬人圍著一座城,還能讓他們摸進糧營?我看你是跟盧瑭一樣的貨色!”
孫儒跪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泥土,他確實輕敵了,總覺得陳州已是甕中之鱉,卻忘了李燁最擅長在絕境里捅刀子。
帳外的馬殷捏著被絆馬索割破的戰袍,心中明白:這場仗,難打了。
陳州城頭的炊煙升起,王緒在擦拭環首刀。
刀面上映出他帶傷的臉,再也看不到半個月前的怯懦。
他想起昨夜葛從周的話:“打仗不光靠力氣,還得靠腦子。”
風從西側長圍的方向吹來,帶著焦糊味,卻吹不散他眼里的光。
李燁要的不只是守住城,而是要一點點磨掉秦宗權的銳氣,直到把這頭猛獸拖垮在陳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