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上前一步,聲音低沉:“周將軍,黃王大勢已去,何必再硬撐?”他指著遠處的廝殺聲,“你聽,朱溫、李克用都來了,就算今日逃得出去,又能往哪去?”
周利的肩膀微微顫抖,卻依舊梗著脖子。
“我追隨黃王十五年,從曹州起義到攻入長安,什么樣的陣仗沒見過?就算死,也要死在黃王身邊!”
李燁收回橫刀:“帶下去,好生看管。”
他對霍存道,“看來黃巢就在附近,讓斥候擴大搜索范圍。”
未時的日頭曬得人頭暈,隊伍行至狼虎谷南口時,終于發現了黃巢的蹤跡。
峽谷深處的空地上,數百名黃巢殘部背靠著巖壁列陣,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門,有陌刀、長矛,甚至還有些人握著鋤頭。
黃巢站在隊伍最前面,身披一件破舊的金甲,甲葉上的寶石早已脫落,露出銹蝕的痕跡。
他的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沾滿了泥漿與血污,唯有那雙眼睛依舊亮得驚人,正死死盯著逼近的濮州軍。
“黃王!”
霍存勒住馬,聲音里帶著復雜的情緒。
黃巢認出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蒼涼的笑:“霍存,你也來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是李燁讓你來勸降的?”
李燁催馬上前,與黃巢相距不過十丈。
他看著這位攪動天下的梟雄,突然想起后世讀書時,曾見過黃巢的檄文,上面天補平均四個字寫得力透紙背。
“黃將軍,”
李燁的聲音很平靜,“你起兵反抗晚唐苛政,救民于水火,這份勇氣,李某佩服。”
黃巢顯然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愣了一下,隨即大笑:“李團練使倒是個明白人!可天下人都罵我是反賊,你為何要贊我?”
“因為你揭竿而起時,心里裝著百姓。”
李燁的目光掃過那些殘部,不少人臉上還帶著菜色。
“但你攻入長安后,縱兵劫掠,火燒宮室,殺得血流成河,這就錯了。”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嚴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忘了起義的初心,這才是失敗的根源。”
黃巢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死死盯著李燁,眼神復雜:“你說我忘了初心?”
他指著身后的殘部,“這些弟兄,哪個不是被官府逼得家破人亡才跟著我?我們殺貪官、分田地,難道錯了?”
“殺貪官沒錯,但不該濫殺無辜。”
李燁的橫刀指向峽谷外。
“你看看,現在追殺你的,有朱溫這種野心家,也有周岌這種地方官,更有無數被你連累的百姓。你成了眾矢之的,不是因為你反抗朝廷,而是因為你讓太多人失去了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