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泉眼潭上空。老陳叔的墓碑立在潭邊的巖石旁,是用塊平整的青石鑿的,上面沒刻字,只插著一束新鮮的野菊——是小姑娘和幾個孩子一起采的,花瓣上還沾著靈泉水的露珠,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陸沉蹲在墓碑前,指尖輕輕拂過青石表面,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老陳叔遞過來的隕星鐵屑袋,想起他在焚魂陣前推開自己時說的那句“別管我”。懷里的草藥罐空了,只剩下罐底一層淡淡的水痕,像老陳叔沒說完的話,堵在心里發悶。
“還沒走?”葉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手里拿著件粗布外套,輕輕搭在陸沉肩上,“夜里的潭風涼,你魂片剛被陣火灼過,別再受了寒。”
陸沉點點頭,沒回頭,目光還落在那束野菊上:“你說,老陳叔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可能回不來了?”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連他自己都沒察覺,指尖已經攥得發白。
“他知道。”葉辰蹲下身,撿起一片落在青石上的花瓣,放在墓碑前,“但他更知道,我們得帶著本源火回來,百姓們得有人護著。老陳叔這一輩子都在守著落霞山的礦,守著這里的人,他只是換了種方式守著而已。”
不遠處,石烈正幫著老陳叔的徒弟——那個叫小石頭的半大孩子,往水墻旁搬隕星鐵錠。火焰在他掌心燃得低低的,沒了平時的張揚,偶爾回頭看向墓碑,眼神里也帶著難得的肅穆。綠蘿和小妹則在山洞前的空地上,教百姓們用藤蔓和靈泉水泡制簡易的護魂符,每一張符上都裹著點隕星鐵屑,能暫時擋住陰邪氣。
“陸先生!葉辰哥!”小姑娘抱著個布包,踮著腳跑過來,布包里是她攢了好久的烤紅薯,還帶著余溫,“這是給老陳爺爺的,小石頭哥說,老陳爺爺以前總把紅薯分給我們吃,現在該我們給他了。”
陸沉接過布包,放在墓碑前的青石上。紅薯的甜香混著野菊的清勁,飄在空氣里,竟讓沉重的夜色多了絲暖意。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聲音軟了些:“謝謝你,老陳爺爺肯定會喜歡的。”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眾人聚在潭邊,圍著老陳叔的墓碑,沉默地站了會兒。老工匠的古籍攤在青石上,頁面停在“地縫探脈”那章,上面用炭畫了道簡易的路線圖,是老陳叔生前標注的——從泉眼潭往西北走,約莫一個時辰的路,有處隱蔽的地縫入口,正是邪主最后消失的方向。
“我們得去探探那處地縫。”陸沉收起古籍,指尖還能摸到老陳叔畫路線時留下的炭痕,“邪主說‘真正的危機剛開始’,地縫里肯定藏著比真身更危險的東西,不搞清楚,我們永遠只能被動挨打。”
“我跟你去!”石烈率先站出來,彎刀在掌心轉了個圈,火焰比之前穩了些,“老子的火能探路,還能燒邪祟,去地縫正好!”
“我也去!”小妹舉起冰花碎片,藍光在晨光里泛著亮,“我的冰能凍住地縫里的陰印紋,還能幫你們測溫度,要是有巖漿暗流,冰花能提前預警。”
綠蘿跟著點頭,手里的藤蔓嫩芽在晨光里泛著淡金:“藤蔓能扎進地縫的泥土里,要是有邪祟藏在下面,藤蔓會提前卷起來。百姓們有老工匠和小石頭看著,他們現在都會做護魂符了,能守住山洞。”
最后定下的探脈隊是五人:陸沉、石烈、葉辰、綠蘿、小妹。老工匠帶著百姓們留在潭邊,一是加固水墻和山洞的防御,二是用剩下的隕星鐵屑和靈泉水,多制些護魂符和陽剛水袋,方便探脈隊隨時用。
出發前,小石頭抱著個布包跑過來,里面是老陳叔生前用慣的采礦鋤,鋤頭上還沾著點隕星鐵屑:“陸先生,這把鋤頭給你們帶著,老陳叔說,這鋤頭能探地脈的氣,要是地縫里有邪脈,鋤頭上的鐵屑會變黑。”
陸沉接過鋤頭,鋤柄被磨得光滑,還帶著老陳叔手心的溫度。他將鋤頭扛在肩上,像是扛著老陳叔的期望,轉身往地縫的方向走:“走吧,別讓老陳叔等急了。”
往西北走的路比想象中難走。地脈的震動比之前更頻繁,路面的青石板裂得能塞進拳頭,偶爾有黑色的氣浪從地縫里冒出來,落在地上,瞬間就將青草灼成了灰。綠蘿的藤蔓纏在眾人手腕上,嫩芽時不時會輕輕顫動,提醒大家避開藏在地下的陰印紋。
“前面就是地縫入口了!”葉辰突然停下,指著前面一道隱蔽在巖石后的裂縫。裂縫寬約丈余,黑沉沉的,像頭張開嘴的巨獸,里面傳來陣陣低沉的嘶吼,比在歸脈窟聽到的更悶、更兇,連空氣都跟著發顫。
陸沉將老陳叔的鋤頭遞到裂縫前,鋤頭上的隕星鐵屑瞬間就黑了大半,連鋤柄都泛著層淡黑的氣浪:“里面的陰邪氣太重,比焚魂陣里的還濃,魂片都在顫。”
石烈舉起彎刀,火焰往裂縫里探了探。火光照亮的瞬間,眾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裂縫兩側的巖壁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觸須,像瘋長的野草,觸須的頂端泛著暗紅的光,正隨著嘶吼聲輕輕擺動,觸須上還沾著些破碎的巖石碎片,顯然是之前被什么東西撞碎的。
“他娘的!這地縫里到底藏著什么玩意兒?觸須比蠕蟲的還多!”石烈的火焰剛觸到觸須,就發出“滋滋”的脆響,觸須瞬間縮了回去,卻很快又從巖壁的另一處鉆出來,像打不完的小強。
綠蘿趕緊將藤蔓往觸須上纏,嫩芽炸開的陽剛氣讓觸須冒起白煙,卻沒能徹底弄死它們:“觸須的根扎在巖壁深處,斬不斷!我們得盡快進去,別被它們纏上,不然會被拖進巖壁里!”
小妹蹲在裂縫旁,冰花碎片的藍光往裂縫深處探。冰光剛照到下方,就傳來一陣“咔嚓”的脆響,顯然是遇到了低溫的東西:“下面有冰!不是我凝的那種,是帶著邪氣的冰,溫度低得能凍住陰印紋!”
陸沉點點頭,將之前剩下的本源火殘留氣息,用晶簇碎片引到眾人手腕的藤蔓上。淡金的光順著藤蔓纏了圈,觸須一碰到光,就趕緊縮回去,不敢再靠近:“我們走!跟著冰花的光,別碰巖壁的觸須,也別踩下面的邪冰!”
五人順著裂縫往下爬。巖壁上的觸須時不時會探過來,卻都被藤蔓上的本源火光逼退。越往下爬,嘶吼聲越近,空氣也越來越冷,小妹的冰花碎片竟開始自動凝出細冰,顯然是周圍的邪冰氣太重,連冰花的清氣都被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