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如的聲音如同玉磬,清晰地傳遍了鴉雀無聲的廣場。“勝者——沈墨!”四個字,為這場波詭云譎、血火交織的祭月武會畫上了句號。
陽光刺眼,映照著擂臺上單膝跪地、氣息萎靡的玄色身影。沈墨以劍拄地,強撐著沒有倒下,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染紅了身前的石面。蕭月如塞入他口中的丹藥化作一股清涼的藥力散開,護住他幾近碎裂的心脈,緩解著經脈灼燒般的劇痛,但沉重的內傷與透支的元氣,并非一枚丹藥可以瞬間治愈。
他抬起頭,視線因虛弱而有些模糊,卻依舊精準地投向高臺之上,那空懸的白玉座椅。勝了,然后呢?圣心蓮在哪里?教主為何仍未現身?
臺下的人群從震驚中恢復,爆發出各種復雜的議論聲,有驚嘆,有敬佩,也有難以掩飾的嫉妒與不甘。齊岳在同伴的攙扶下,看著沈墨的背影,眼神復雜,最終化為一聲輕嘆,默默離去。幾名明月教弟子上臺,將那昏死過去的灰鷂子如同死狗般拖走,等待他的,絕不會是善終。
蕭月如揮退了欲上前攙扶沈墨的侍女,親自俯身,一只手臂穿過沈墨的腋下,將他穩穩扶起。她紅衣似火,與他染血的玄衣形成鮮明對比。感受到他身體的沉重與微微的顫抖,她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低聲道:“還能走嗎?帶你去見教主,領取你應得之物。”
她的聲音很近,帶著一絲獨特的、混合著馥郁香氣的溫熱氣息拂過沈墨耳畔。沈墨身體微微一僵,下意識地想避開這過于親近的接觸,但此刻的他確實虛弱不堪,而圣心蓮是他唯一的目標。他沉默地點了點頭,借著她的力道站穩,聲音沙啞:“有勞圣女。”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蕭月如扶著沈墨,一步步走下擂臺,穿過人群自動分開的道路,向著攬月殿后方,那座最為巍峨、被稱作“明月天宮”的主殿走去。
明月天宮并非尋常殿宇,而是依著主島最高處的山崖而建,一半嵌入山體,一半懸于湖光山色之上,氣勢恢宏,俯瞰整個群島。通往天宮的道路是長長的、陡峭的玉石階梯,仿佛直通云霄。每上行一步,沈墨都能感覺到胸腔內氣血的翻涌,傷口也被牽扯得陣陣劇痛,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是額角不斷滲出細密的冷汗。
蕭月如側目看著他堅毅卻蒼白的側臉,扶著他的手微微緊了緊,卻沒有再多說什么。
終于踏上最后一級臺階,來到天宮巨大的殿門前。門前守衛著四名氣息沉凝、目蘊精光的老者,顯然皆是明月教中的頂尖高手。見到蕭月如,他們微微躬身行禮,目光在沈墨身上掃過,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殿門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內部幽深廣闊的空間。與外部陽光燦爛不同,殿內光線柔和,仿佛自帶月光。穹頂極高,繪著周天星斗與明月運行的軌跡,四壁鑲嵌著能自發光的夜明珠與螢石,營造出一種如夢似幻的氛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冷的異香,聞之令人精神一振。
大殿深處,一座高臺之上,背對著他們,站立著一個身影。那人身著簡單的月白色長袍,未戴冠冕,長發僅以一根木簪束起,身形看起來并不高大,卻仿佛與整個大殿、與殿外浩瀚的洞庭湖氣息融為一體,給人一種深不可測、淵渟岳峙之感。
明月教教主,月無涯。
“父親,沈墨帶到。”蕭月如松開扶著沈墨的手,上前一步,恭敬行禮。
月無涯緩緩轉過身。他的面容看起來不過四十許,五官輪廓與蕭月如有幾分相似,卻更為硬朗深邃,一雙眼睛如同古井深潭,平靜無波,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沒有任何威壓釋放,卻讓沈墨感到一種無形的、源自生命層次的壓力。
“沈墨……”月無涯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在殿內回蕩,“金陵守夜人傳人,驚蟄指,軟劍……不錯。能在重傷之余,連克強敵,最終奪魁,意志、實力,皆屬上乘。”
他的話語聽不出喜怒,只是平靜地陳述。
沈墨強提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挺直脊梁,不卑不亢地行禮:“晚輩沈墨,參見月教主。僥幸獲勝,不敢當教主謬贊。晚輩此來,只為求取圣心蓮,救治同伴林清音,她為破幽冥殿陰謀,元氣耗盡,心脈受損,危在旦夕,懇請教主成全!”
他直接道明來意,目光直視月無涯,帶著不容動搖的懇切與決絕。
月無涯靜靜地看著他,古井無波的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漣漪。“圣心蓮,乃我教圣物,生長于映月池底,汲取月華與洞庭水靈千年而生,確有活死人、肉白骨,重塑經脈之奇效。”他緩緩道,“按教規,祭月武會勝者,可提一合理要求。你求取圣心蓮救人,合乎情理。”
沈墨心中剛剛一松。
卻聽月無涯話鋒微轉:“然而,圣心蓮并非凡物,其性至純至寒,采摘、服用,皆有嚴苛法門,稍有差池,非但無法救人,反而會令傷者經脈凍結,瞬間斃命。且映月池乃教中禁地,非教主允許,無人可入。”
沈墨的心再次提了起來:“請教主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