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了濃墨的巨毯,緩緩覆蓋了死寂的戈壁。白日的酷熱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刺骨的陰寒。風(fēng)嗚咽著掠過嶙峋的風(fēng)蝕巖,卷起細(xì)沙,發(fā)出如同冤魂低泣般的聲響。
隊伍在遠(yuǎn)離白日戰(zhàn)場的一處背風(fēng)巖壁下扎營。篝火艱難地跳動著,試圖驅(qū)散黑暗與寒意,卻顯得力不從心,火光映照出的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驚魂未定與深深的疲憊。沒有人說話,只有柴火偶爾爆裂的“噼啪”聲,以及傷員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
林清音獨(dú)自坐在遠(yuǎn)離篝火的一處陰影里,背靠著冰冷的巖石。她懷中,那面青銅古鏡依舊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溫?zé)幔R面上那蔓延的裂痕與跳動的魔斑,如同烙印般灼燒著她的心神。沈墨最后那聲絕望的“走——”,和他決絕投入黑暗的背影,在她腦海中反復(fù)回放,每一次都帶來新的刺痛。
她緊緊攥著袖中那半塊溫潤的赤陽精金碎片,這是沈墨當(dāng)初在黑沙城為她祛毒后留下的,他說此物能寧心安神。可此刻,這碎片傳來的微弱暖意,根本無法驅(qū)散她心底漫無邊際的寒涼。
“他……還能回來嗎?”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她窒息。她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那最壞的結(jié)果,將注意力集中在古鏡上那縷連接著魔斑與北方的詭異紫線上。
幽冥殿……他們到底對沈墨做了什么?這紫線是追蹤,是引導(dǎo),還是……某種更惡毒的共生?
就在她心神激蕩之際,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暴戾的氣息,如同潮水般悄然漫入了營地。
篝火的火焰猛地?fù)u曳了一下,顏色似乎都黯淡了幾分。空氣中彌漫開一種淡淡的、如同金屬銹蝕又混合著腐朽的氣息——那是寂滅死氣的味道,但比白晝時更加濃郁,更加……不受控制。
林清音猛地抬頭,心臟驟停。
營地邊緣的黑暗中,一個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是沈墨。
他去而復(fù)返。
但眼前的他,與白日里那個雖冷漠卻尚存一絲掙扎的沈墨截然不同。他的霜發(fā)在凄冷的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澤,灰袍上沾染著夜露與不知名的污漬。最令人膽寒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瞳孔徹底變成了兩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沒有任何眼白,只有純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與死寂。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張精心雕琢的冰冷面具,唯有周身那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的灰黑色死氣,如同活物般纏繞、翻滾,將他周遭的空間都扭曲成一片模糊的絕域。
他一步一步地向營地走來,腳步落在地上,悄無聲息,卻帶著一種踏在所有人心跳節(jié)拍上的沉重壓力。
“戒備!”副隊長嘶啞著喉嚨喊道,聲音因恐懼而變調(diào)。幸存的隊員們驚慌失措地拿起兵刃,聚攏在一起,組成脆弱的防御陣型,但他們的手臂在顫抖,面對這非人的存在,勇氣正飛速流逝。
沈墨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他那雙純黑的漩渦之眼,自出現(xiàn)起,就牢牢地鎖定了陰影中的林清音。那目光中,沒有了白日的掙扎與痛苦,只剩下一種純粹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渴望她身上那磅礴的生機(jī),渴望將那溫暖徹底湮滅,融入自身的死寂。
“沈墨……”林清音站起身,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哀慟與祈求,“你醒一醒!看看我!”
回答她的,是沈墨驟然加速的身影!
他如同鬼魅般掠過數(shù)十步的距離,縈繞著死氣的左手并指如劍,直取林清音的心口!指風(fēng)凌厲,所過之處,空氣發(fā)出被腐蝕的“嗤嗤”聲響。
“保護(hù)樓主!”副隊長怒吼一聲,帶著兩名尚有戰(zhàn)力的隊員奮不顧身地?fù)渖希秳R出,試圖阻擋。
然而,他們的兵刃尚未觸及沈墨的衣角,便被那濃郁的灰黑色死氣輕易絞碎!死氣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順勢纏繞而上,隊員們的精血與生機(jī)瞬間被抽離,慘叫著化作干癟的尸體倒地。
絕對的力量差距,令人絕望。
沈墨的腳步甚至沒有絲毫停頓,依舊朝著林清音迫近。
林清音臉色煞白,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已無用。她迅速將古鏡塞入懷中,雙手在袖中一探,指間已夾住了數(shù)根閃爍著寒芒的金針。同時,她一直隨身攜帶的那支玉笛也滑入掌心。
就在沈墨的指劍即將觸及她胸口的剎那,林清音動了!她身形如風(fēng)中弱柳,向側(cè)后方急退,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必殺一擊。同時,玉笛橫于唇邊。
“嗚——”
一聲清越、卻帶著穿透神魂力量的笛音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