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谷深處的地下洞窟,重歸寂靜,唯有那中央的能量池依舊不知疲倦地翻滾著赤紅色的流光,發出低沉的咕嘟聲,如同大地緩慢的心跳。之前那場驚心動魄的靈魂掙扎與能量異變,仿佛只是一場短暫的幻覺。
沈墨昏迷在地,眉頭緊鎖,額間沁出細密的冷汗,似乎在睡夢中依舊與殘留的魔念搏斗。但他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冰冷戾氣已然消散,呼吸雖微弱,卻平穩悠長,屬于“沈墨”的氣息正在一點點復蘇。
林清音跪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用沾濕的布巾擦拭著他臉上、手上的污跡與血痂。她的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生怕驚擾了他難得的安寧。看著他蒼白卻恢復了些許生氣的臉龐,一種失而復得的巨大慶幸與后怕交織在她心中,讓她眼眶再次濕潤。她輕輕握住他微涼的手,將自己的體溫與力量傳遞過去,低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蕭月如扶著脫力的沙赫坐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明艷的臉上神色復雜。她取出水囊和干糧遞給林清音:“先顧好你自己吧,臉色比他還難看。”語氣雖硬,動作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沙赫小口喝著水,一雙大眼睛卻始終望著能量池的方向,小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憂色,喃喃道:“鏡子……沉下去了……”
林清音經蕭月如提醒,才感到一陣強烈的虛弱與饑餓感襲來。她簡單吃了些東西,恢復了些氣力,便開始仔細為沈墨檢查身體。指尖搭上他的腕脈,內力小心翼翼地探入。
脈象依舊有些紊亂,內力耗損嚴重,經脈也因之前的沖突而多處受損,但最讓她心驚的是,在他心脈深處,依舊盤踞著一絲極其隱晦、卻堅韌異常的陰寒氣息——那是心魔留下的根!它并未被徹底拔除,只是暫時被壓制、潛藏了起來,如同蟄伏的毒蛇,隨時可能因外界的刺激而再次爆發。
林清音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沈墨的危機并未真正解除。未來的路上,任何劇烈的情緒波動、血腥的廝殺,都可能成為引動這心魔根種的導火索。
“他的情況……”蕭月如也看出了林清音臉色的變化,低聲問道。
林清音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明說,但眼中的憂慮已然說明了一切。她看向蕭月如:“圣女,此地不宜久留。蒼狼部雖退,但難保不會有其他勢力窺伺。我們需盡快離開。”
蕭月如點了點頭:“我明白。谷外的殘局我已讓人收拾,蒼狼部潰散,那薩滿和烏雅也不知所蹤,估計是趁亂逃了。這赤月谷……暫時安全,但也非久居之地。”她看了一眼沈墨和沙赫,“他們都需靜養,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林清音沉默片刻,目光堅定起來:“去呼延王帳。”
這是他們最初的目標,也是沙赫身世與“星隕之地”秘密可能揭開的地方。如今明月鏡失落,沙赫狀態不穩,沈墨心魔未除,前路更加兇險,但他們已無退路。
約莫半個時辰后,沈墨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初時,他眼中還帶著一絲剛從深沉夢魘中掙脫的迷茫與疲憊,但當他看到近在咫尺、滿眼關切與淚光的林清音時,那迷茫迅速褪去,化為一片深沉如海的復雜情緒。愧疚、后怕、慶幸,以及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失而復得的珍視。
“清音……”他聲音沙啞得厲害,下意識地反手握緊了她的手,力道之大,幾乎讓她感到疼痛,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
“我在。”林清音任由他握著,另一只手輕輕撫上他緊蹙的眉頭,試圖將那褶皺撫平,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
沈墨搖了搖頭,掙扎著想坐起來,卻因虛弱和體內的傷勢而一陣眩暈。林清音連忙扶住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這個依賴的姿勢讓沈墨身體微微一僵,他素來冷硬獨立,何曾有過如此示弱的時候?但感受到身后傳來的溫暖與支撐,那份不自在很快便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取代。他放松下來,任由自己靠著她,汲取著這份劫后余生的寧靜。
他抬眼,看到了不遠處的蕭月如和沙赫,尤其是沙赫那蒼白的小臉和關切的眼神,心中更是一陣抽痛。他想起了自己失控時的模樣,想起了險些傷到他們的瞬間。
“對不起……”他低聲道,聲音中充滿了沉重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