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音的手停滯在半空,心酸與疼惜幾乎要溢滿出來。她沒有退縮,反而再次堅定地、更輕緩地伸出手,這一次,她運轉起體內溫和醇正的醫道內力,那內力呈現淡淡的青色光暈,包裹住她的纖指,如同戴上了一層無形的手套。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手臂的皮膚,只輕輕虛扶在他的腕關節上方,以內力隔空承托,柔聲道:“我說過,我會陪著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如同暖流,試圖融化他周身的冰冷壁壘。“我們先回帳篷,讓我仔細看看你的情況,好不好?”
沈墨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擔憂,看著她即使面對如此詭異的自己,也依舊伸出的手。他體內那狂暴肆虐的寂滅劍氣,似乎因這抹溫柔的注視而奇異地平息了一瞬。他終是沒有再拒絕,任由她以這種隔空的方式,引導著他,向著他們那頂小小的、位于醫坊邊緣的帳篷走去。
所過之處,人群依舊無聲退避。英雄的歸來,竟是如此的寂寥。
帳篷內,油燈如豆,光線昏黃,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帳壁上,搖曳不定。
沈墨盤膝坐在簡陋的床榻上,雙目緊閉,努力調息,試圖壓制體內那如同萬千鋼針穿刺、又似被無形之火灼燒經脈的痛苦。灰敗的死氣在他體表若隱若現,使得帳篷內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林清音站在他身前,神情凝重。她并未直接號脈,而是伸出縈繞著淡青色內力的食指,輕輕點向沈墨的眉心——上丹田,藏神之府。
就在她的指尖距離沈墨眉心尚有半寸之遙時,異變陡生!
“嗡!”
一道凝練至極、漆黑如墨的細小劍氣,竟自沈墨眉心自動激射而出,帶著純粹的寂滅之意,直刺林清音的指尖!這一擊快如閃電,完全是沈墨體內力量的自發護體,不受他意識控制!
林清音早有防備,但她并未躲閃,而是指尖青光陡然一盛,化作一面小小的、旋轉的青色氣盾,迎向那道黑色劍氣。
“噗!”
一聲輕響,青色氣盾應聲而碎,但那道黑色劍氣也被抵消了大半,殘余的力量撞在林清音縈繞內力的指尖上,讓她整條手臂都微微一麻,那股陰寒死寂的氣息順著經脈逆行,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悶哼一聲,強行壓下喉頭涌起的一絲腥甜,眼神卻越發沉重。僅僅是自發護體的一道微末劍氣,就有如此威力,沈墨體內此刻正在經歷的沖擊,又該是何等酷烈?
“清音!”沈墨猛地睜開眼,看到她微蹙的眉頭和略顯蒼白的臉色,眼中瞬間涌上焦急與自責,“你……”
“我沒事。”林清音迅速打斷他,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只是試探一下反噬的強度。”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翻涌的氣血,“沈墨,放開你的心神戒備,讓我進去看看。只是探查,我不會做任何干預。”
她知道這很危險,無論是對于沈墨還是對于她自己。沈墨此刻的狀態極不穩定,任何外力的探入都可能引發更劇烈的反噬。而她,也要冒著被那寂滅劍意順著神識聯系侵蝕自身的風險。
沈墨看著她堅定的眼眸,沉默了片刻,終是緩緩點了點頭。他信任她,勝過信任自己。他徹底放松了對體內那股狂暴力量的約束——盡管這會讓他的痛苦成倍增加——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面前。
林清音屏息凝神,再次伸出食指,這一次,她沒有動用攻擊性或防御性的內力,而是將自身一縷極其精純、溫和,帶著無限生機與探查意味的靈識,緩緩渡入沈墨的眉心。
靈識始一進入,林清音便感覺仿佛墜入了無邊的冰獄與黑暗!所見的不再是溫養神魂的識海,而是一片支離破碎、被灰色霧氣籠罩的荒蕪之地。在那荒蕪之地的中央,一柄完全由死寂規則凝聚而成的、微縮的灰色“心劍”懸浮著,緩緩旋轉,不斷散發出毀滅性的波動,侵蝕、同化著周圍的一切。
更讓她心膽俱裂的是,她能清晰地“看”到,沈墨原本磅礴浩瀚的生命力,正如同決堤的江河,被那柄“心劍”源源不斷地抽取、吞噬!他的心脈之上,已然纏繞上了一絲灰色的細線,如同附骨之疽,正緩慢而堅定地向著心臟蔓延。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不出數月,甚至更短,他的生機就會被徹底耗盡!
這“寂滅劍體”,根本就是在以燃燒修煉者的生命為代價,換取那足以斬滅一切的恐怖力量!
林清音的靈識迅速退出,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身體微微顫抖,幾乎站立不穩。探查到的真相,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殘酷!
“怎么樣?”沈墨看著她驟變的臉色,聲音低沉地問,他似乎早已有所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