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錦衣衛們,縱然見慣了生死,此刻也不禁動容,不少人紅了眼眶,別過頭去。
陸驚瀾上前一步,接過那封沉甸甸的血書。信紙粗糙,字跡歪斜,顯然是在極度艱難的情況下書寫而成,字里行間,仿佛能聞到錦州城頭的硝煙與血腥,能看到周鎮山那死不瞑目的雙眼。
他沒有立刻打開,只是緊緊攥著這封血書,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聲響。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上面凝聚著數萬軍民的冤魂與最后的期望。
然而,他知道,這封血書,送不到御前。即使送到了,那些高坐明堂的大人們,也只會輕描淡寫地說一句“武人妄言,有辱圣聽”,然后將其丟入廢紙堆,繼續他們爭權奪利的游戲。
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混合著巨大的悲涼與徹底的失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發!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院中那些跟隨他多年的部下。他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憤怒,同樣的不甘,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期待。
陸驚瀾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北鎮撫司內所有污濁的空氣都吸入肺中,再徹底吐出。他猛地轉身,走回值房,目光落在那身象征著權力與束縛的麒麟官服上。
下一刻,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他做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動作——
“嗤啦——!”
他雙手抓住麒麟官服的衣襟,運足內力,猛地向兩側一撕!
華美而堅韌的布料,應聲而裂!被他如同丟棄垃圾般,狠狠摔在地上!
緊接著,他拔出腰間的繡春刀。這柄伴隨他多年,飲盡奸邪之血的利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他手腕一翻,刀光閃過!
“嚓!”
那柄代表著天子親軍身份的繡春刀,竟被他從中一刀兩斷!斷刃墜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鳴響。
陸驚瀾立于堂中,僅著內襯的玄色勁裝,墨發飛揚,眼神如寒星,又如同掙脫了所有枷鎖的蒼鷹。他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決絕與新生:
“自今日起,陸驚瀾,辭去錦衣衛指揮使之職!不再是朝廷鷹犬!”
他彎腰,撿起地上那封周鎮山的血書,鄭重地放入懷中,朗聲道:
“吾將以布衣之身,手中之劍,與天下英雄并肩,共御外侮,祭我錦州英魂!有愿隨我者,留下!貪戀富貴者,自便!”
院中一片死寂,唯有風聲嗚咽。
片刻之后,不知是誰第一個單膝跪地,嘶聲吼道:“愿追隨大人!”
“愿追隨大人!”
“愿追隨大人!”
聲浪如同潮水般響起,越來越多的錦衣衛校尉扔掉腰牌,撕下官服標識,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個傲立的身影。
陸驚瀾看著這些愿意拋棄一切跟隨他的弟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條路將更加艱難,但也更加問心無愧。
然而,就在群情激昂之際,一名負責情報的親信卻面色凝重地快步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驚瀾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嚴肅,他望向北方,眼神銳利如刀。
親信帶來的消息是:幽冥殿殘留的勢力,近期與清軍高層接觸頻繁,其殿主似乎并未因副殿主之死而收斂,反而更加活躍,其真正的圖謀,恐怕遠比攪亂江湖更加驚人。而這一切的線索,似乎都隱隱指向了那片神秘的……寒寂雪原。
沈墨北上的目的,幽冥殿主的動向,以及那封血書的仇恨……所有的線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牽引向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