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如離去后,帳篷內重新恢復了安靜,卻不再是之前那種帶著絕望的死寂,而是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心意相通的微妙氛圍。爐火上的藥罐依舊咕嘟作響,氤氳的蒸汽帶著藥香,模糊了彼此的神情,卻讓那份無聲流淌的情愫更加清晰。
沈墨依舊靠著帳篷支柱坐著,林清音則跪坐在他身側,一只手仍被他握在掌心,另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腕脈上,仔細感知著他體內氣血的流轉。她的指尖微涼,動作輕柔專注,長而密的睫毛低垂著,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毒素確實已清,只是經脈受損,氣血兩虧,需徐徐圖之。”林清音抬起眼,迎上沈墨凝視她的目光,臉頰微熱,輕聲說道。她試圖抽回診脈的手,卻被沈墨稍稍用力按住。
“你呢?”沈墨的目光落在她異常憔悴的臉上,眉頭微蹙。他并非愚鈍之人,自己身中無解奇毒卻能生還,蕭月如語焉不詳的“藥”,以及林清音此刻虛弱得風一吹就倒的模樣,都指向了一個他不愿深想卻又無法忽視的可能。“你為我解毒……付出了什么代價?”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回避的認真。
林清音心尖一顫,下意識地避開了他探究的目光,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沒……沒什么,只是用了些特殊的藥材,耗費了些心神……”她的聲音細微,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沈墨沉默地看著她,沒有追問,只是握著她的手,力道又緊了幾分。有些事,不必言明,心照不宣。他感受著她指尖的微涼和細微的顫抖,一種混雜著心疼、感激與深沉情意的情緒在胸中激蕩,讓他冷硬的心房柔軟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另一只尚且無力的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些許試探地,拂開她頰邊一縷散落的青絲,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細膩的耳廓。
林清音渾身輕輕一顫,耳根瞬間染上緋紅,如同上好的胭脂暈開。她卻沒有躲閃,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般,柔順地任由他的指尖停留,只將滾燙的臉頰埋得更低,幾乎要藏進他的臂彎里。帳篷內,只剩下彼此逐漸加速的心跳聲,和爐火噼啪的輕響。
這旖旎而羞澀的靜謐,再次被不速之客打破。
帳篷門簾被猛地掀開,蕭月如火紅的身影帶著一陣冷風卷入。她似乎剛從外面回來,發梢還沾著未化的雪粒,明媚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冷冽。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瞬間就捕捉到了沈墨與林清音之間那近乎相擁的親密姿態,以及林清音那羞紅未褪的臉頰。
蕭月如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快的不悅,但隨即又被她慣有的、帶著侵略性的笑容掩蓋。
“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她語帶調侃,大步走到火爐旁,自顧自地倒了杯熱茶暖手,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不過,有些消息,恐怕比你們郎情妾意更重要。”
沈墨不動聲色地坐直了些,將林清音往自己身后擋了擋,雖然動作輕微,卻帶著明確的保護意味。他看向蕭月如,神色恢復平靜:“圣女請講。”
蕭月如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冷哼一聲,放下茶杯,正色道:“烏雅那個老東西,果然沒死心。她不知用什么方法,聯絡了散布在各處的幾個蒼狼部殘族長老,正在集結人手,放出風聲,說‘星鑰之子’被中原人挾持,要聯合各部,搶回他們的‘希望’。”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另外,幽冥殿的活動也愈發頻繁。‘影殺’雖然暫時退去,但據我教探子回報,至少有三位幽冥殿的‘無常’級別的高手,已經潛入漠北。他們的目標,不言而喻。”
氣氛瞬間凝重起來。蒼狼部殘族聯合,幽冥殿高手盡出,再加上態度曖昧不明的明月教……他們三人,尤其是身負“圣痕”的沙赫,已然成了風暴的中心。
“所以,”蕭月如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沈墨和林清音,“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繼續留在我明月教營地,我可以提供庇護,但不敢保證能永遠擋住那些瘋狗。二,立刻離開,但以你們現在的狀態,只怕不出百里,就會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這幾乎是一個死局。
沈墨沉默片刻,抬眸直視蕭月如:“圣女有何高見?”他相信,蕭月如既然來告知這些,絕不會只是給出兩個絕望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