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撲上前,不顧那肆虐的劍氣切割著她的衣袖,在她手臂上劃開道道血痕。她雙手疾點,將最后兩枚金針,以畢生功力,狠狠刺入沈墨胸前最后兩處關鍵竅穴——左“天池”,右“天溪”!
“七針鎖元,金針渡厄!定!”
隨著她一聲清叱,七枚金針仿佛產生了某種玄妙的聯系,暗金色的光芒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微縮的陣法,強行鎮在沈墨心脈周圍!那淡金色、蘊含著林清音生命源炁的力量,如同最甘甜的泉涌,主動流向那狂暴的寂滅心劍。
原本躁動不安、欲要毀滅一切的灰色心劍,在接觸到這無比精純的生命本源后,竟像是餓極的兇獸遇到了最頂級的血食,猛地一滯,吞噬的速度驟然加快,但那毀滅性的波動,卻奇異地開始平復、收斂……
帳篷內肆虐的劍氣漸漸平息。
沈墨體內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雖然死寂的氣息依舊存在,心脈上的灰色絲線也并未消失,但那致命的崩潰危機,暫時被遏制住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帶著林清音氣息的溫暖力量,如同最堅韌的屏障,護住了他最后的心脈本源。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帳篷內一片狼藉,光線昏暗。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跌坐在他榻前,幾乎直不起腰的林清音。
她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的水晶,沒有一絲血色,嘴角殘留著刺目的嫣紅,原本瑩潤的嘴唇干裂失色。月白色的衣衫上血跡斑斑,衣袖破碎,露出的手臂上縱橫交錯著細密的血痕。她氣息微弱,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無比艱難,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為了施展這“金針渡厄”,她幾乎耗盡了大半本命元氣,內傷沉重,外表亦是狼狽不堪。
然而,當她抬起眼簾,望向終于睜開眼的沈墨,感受到他體內暫時平穩下來的氣息時,那雙疲憊至極的眸子里,卻瞬間迸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欣慰、喜悅與深情的璀璨光芒。那光芒,比世間任何寶石都要耀眼,足以照亮這世間最深的黑暗。
四目相對。
沈墨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他看著她為了自己變成這副模樣,看著她嘴角的血跡,看著她眼中的光芒……所有的冰冷,所有的死寂,所有的自毀傾向,在這一刻,都被一種更洶涌、更熾熱的情感徹底淹沒。
他掙扎著,用盡剛剛恢復的一絲力氣,抬起那只依舊縈繞著淡淡死氣、卻不再那么狂暴的手,顫抖著,緩慢地,伸向她的臉龐。他想要擦去她嘴角那抹刺眼的紅,想要撫平她眉宇間的疲憊與痛苦。
他的指尖,帶著殘余的冰冷,終于,極其輕柔地,觸碰到了她冰涼的臉頰。
肌膚相觸的瞬間,兩人都是微微一顫。
林清音沒有躲閃,反而像是尋求溫暖的小獸,下意識地用自己的臉頰,更緊地貼向了他那冰冷且微微顫抖的掌心。她閉上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終于承受不住重量,從眼角滑落,恰好滴落在他的指尖。
那淚珠,溫熱,帶著一絲咸澀,卻仿佛擁有著融化萬古寒冰的力量。
沈墨的指尖感受著那滴淚水的溫度,感受著她臉頰細膩的觸感,看著她閉目依偎在自己掌心的脆弱與信任,他灰暗的眼底,冰封碎裂,翻涌起滔天的巨浪。一種名為“心痛”的情緒,如此清晰地蓋過了肉體的痛苦。
“值得嗎……”他沙啞地開口,聲音破碎不堪,帶著無盡的后怕與疼惜。
林清音緩緩睜開眼,淚眼朦朧中,對他展露出一個極其虛弱,卻無比純凈、無比堅定的笑容。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了他一切。
無需言語。
帳篷內,七枚金針兀自散發著微弱的金青交織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永不熄滅的星辰,守護著這劫后余生、無聲勝有聲的靜謐。
然而,就在這溫情彌漫的時刻,林清音懷中,那面青銅古鏡再次傳來一陣異常急促、近乎灼燙的熱度!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指引或示警,那熱度中,竟夾雜著一絲尖銳的、仿佛被什么東西強行窺探、鎖定的悸動!
與此同時,帳篷外,遠處嵩山漆黑的林莽深處,似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穿透了重重黑暗,精準地投射到了這個小小的帳篷之上。一股陰冷、黏膩,帶著一絲戲謔與貪婪的神念,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閃而過。
林清音猛地睜開眼,與沈墨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疑與凝重。
剛剛平息的危機之下,似乎隱藏著更深的、來自暗處的惡意。他們,仿佛早已成為了某些存在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