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悠揚,回蕩在少室山間,莊嚴肅穆,仿佛為即將遠行的勇士送別。當沈墨與林清音攜手重返聯盟大營時,原本喧囂忙碌的營地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無數道目光,復雜難辨,齊刷刷地聚焦在兩人身上。更多的,是落在沈墨身上。
他依舊是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身形挺拔,霜發如雪,面容灰敗,與離去時并無二致。然而,細看之下,卻能察覺出一種微妙的不同。那令人心悸的死寂氣息不再像之前那般不受控制地肆意彌漫,而是如同歸鞘的利劍,深深斂入體內,唯有當他目光掃過時,那暗金色的瞳孔深處,才會泄露出絲絲縷縷、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與威嚴。他步伐沉穩,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種無形的韻律之上,周身三丈之內,形成了一片無人敢于輕易靠近的絕對領域。
這種內斂的掌控,非但沒有消減眾人的恐懼,反而因其“可控”而更添一份深不可測。但與此同時,一種基于實力的、近乎本能的敬畏,也在許多人心底悄然滋生。畢竟,是他,在少林最危難的關頭,以身為劍,力挽狂瀾。
林清音走在他身側,淺藍色的衣裙在晨風中微微拂動,面容雖帶倦意,卻神色平靜,眼神清澈而堅定。她并未因眾人的注視而有絲毫局促,只是自然地與沈墨并肩而行,姿態坦然,仿佛他周身那無形的屏障于她而言并不存在。這份無聲的陪伴與支持,本身就是一個強烈的信號。
武林盟主齊北辰與幾位核心門派的首腦早已在主帳前等候。看到沈墨二人走來,齊北辰深吸一口氣,率先迎了上去。他臉上帶著尚未完全褪去的沉重,但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種決斷后的釋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冀。
“沈少俠,林姑娘。”齊北辰抱拳,語氣鄭重,“二位能及時歸來,實乃聯盟之幸。此前種種,皆因局勢所迫,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他這話,既是對之前委婉讓沈墨離開中心區域的解釋,也是一種姿態的放低。在絕對的力量與北上的迫切需求面前,過往的猜忌與恐懼,必須讓位于大局。
沈墨微微頷首,算是回應,并未多言。他的態度依舊冷淡,但這份冷淡此刻在眾人眼中,卻成了強者應有的孤高。
“沈兄。”陸驚瀾也從一旁走出,他依舊是那副冷峻的錦衣衛指揮使做派,但看向沈墨的目光中,已徹底摒棄了以往的審視與敵意,只剩下純粹的、對同行者的認可與一絲并肩作戰的默契。“北上所需的一應物資、通關文書均已備齊,精銳人手也已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他的目光與沈墨短暫交匯,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對前路艱險的清晰認知,無需多言。
林清音向齊北辰和陸驚瀾微微欠身還禮,柔聲道:“有勞齊盟主、陸大人費心籌備。我等既承此任,必當竭盡全力,查明幽冥殿陰謀,尋克制之法。”
她的話語溫和,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幾位原本對沈墨還存有最后一絲疑慮的掌門,在看到林清音這般態度后,也終于將心底最后那點不安壓下。有這位仁心仁術、心思縝密的“素手醫仙”同行,或許能最大限度地約束和引導沈墨那恐怖的力量。
就在幾人于帳前交談之際,營地中不少弟子也遠遠圍觀著。他們的眼神依舊復雜,恐懼、好奇、感激、敬畏交織。一些曾親眼目睹沈墨在舍身崖浴血奮戰、或曾被林清音救治過的弟子,眼中則更多是真誠的感激與祝福。
忽然,一名年輕的丐幫弟子,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從人群中跑出,在距離沈墨數丈遠的地方停下,深深鞠了一躬,大聲道:“多謝沈……沈大俠昨日救命之恩!”他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顫,說完便立刻紅著臉跑回了人群。
這一舉動,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漣漪。陸續又有幾名受過恩惠的弟子,遠遠地抱拳致意。
沈墨面無表情,仿佛未曾看見。但站在他身側的林清音,卻敏銳地感覺到,他虛按在劍柄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松動了一瞬。她微微側首,看向他冷硬的側臉輪廓,唇角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溫柔弧度。
她知道,他并非全無感覺。只是常年習慣于冰冷與孤獨,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些直白的情感。
就在這時,一陣香風拂過。明月教圣女蕭月如也走了過來,她今日換了一身便于行動的暗紅色騎裝,更顯英姿颯爽。她先是大大方方地對著齊北辰和陸驚瀾點了點頭,然后目光落在沈墨和林清音身上,琉璃色的眸子清澈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