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那飽含瘋狂與絕望的血祭嘶吼,如同引動了冥冥中的某個禁忌開關。他心口噴涌出的鮮血所化的那個細小符文,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蠕動、膨脹,瞬間抽取了他殘余的所有生機!多爾袞高大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臉上凝固著扭曲的笑容,眼神徹底黯淡。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充滿了原始、蠻荒、暴虐氣息的恐怖意志,仿佛自九幽之下,又似從萬古冰原的深處,被那血符強行接引而來,轟然降臨!天空中的明月與星辰仿佛在這一刻黯淡無光,呼嘯的風雪詭異地靜止,連下方慘烈的廝殺聲浪都被這股無形的威壓生生壓低!
這不是內力,不是法力,而是一種更接近“圖騰”與“祖靈”的集體意志顯化!是滿洲薩滿信仰中,匯聚了無數代先祖戰魂與白山黑水之力的古老存在!
這股意志的核心,帶著最純粹的“征服”與“毀滅”的意念,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牢牢鎖定了冰巖之上的沈墨與林清音!在他們二人身上,這股祖靈意志感受到了最強烈的威脅與排斥——前朝皇室的血脈,以及與中原氣運隱隱相連的輪回劍意!
“呃!”林清音首當其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那無形的壓力并非作用于身體,而是直接碾壓在她的精神與血脈本源之上,讓她呼吸驟停,體內那淡金色的皇室血脈光芒劇烈閃爍,仿佛隨時會熄滅。她嬌軀一晃,幾乎站立不穩。
沈墨的情況同樣糟糕。他雖然掙脫了魔障,但神魂本就因之前的消耗而虛弱。這股蠻荒祖靈意志的鎖定,帶著一種直擊靈魂的冰寒與沉重,讓他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劍意幾乎潰散,腦海中幻象叢生,仿佛有無數身披獸皮、面容模糊的遠古戰魂在咆哮沖殺!他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死死將林清音護在身后,用自己的意志強行對抗著那無處不在的精神碾壓。
“是滿洲的祖靈祭祀!”無塵大師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周身散發出柔和的佛光,試圖抵擋和化解這股精神威壓,但效果甚微。這并非邪魔外道,而是一種扎根于土地與血脈的原始信仰力量,與中土佛道之法迥異,極難純粹以佛法度化。
玄素真人、圓慧大師亦是如臨大敵,運功抵御,臉色發白。陸驚瀾、蕭月如以及下方的聯軍勇士和喀爾喀狼騎,雖然并非主要目標,但也感受到了那令人心悸的恐懼與壓抑,動作都不由得遲緩下來,戰局再次陷入僵持。
冰巖之上,仿佛成了一片獨立于戰場之外的、精神層面的絕殺之地!
沈墨的脊梁在那恐怖的意志壓迫下微微彎曲,冷汗浸濕了內衫,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卻如同被錘煉的精鋼,愈發堅韌。他不能倒,他身后是他剛剛立誓要用余生守護的人!
他艱難地移動手指,握住了之前林清音遞給他的那柄普通長劍。劍身冰涼,卻仿佛能傳遞給他一絲力量。他回憶著過往種種,江南煙雨中的初遇,并肩作戰的信任,魔障纏身時的痛楚,冰宮定情時的悸動,還有無塵大師那句“持殺心而行救贖”……
所有的畫面,最終都匯聚成身邊女子那擔憂而堅定的眼神。
“清音……”他沙啞開口,每一個字都如同從胸腔中擠壓出來,“相信我。”
林清音看著他劇烈顫抖卻依舊挺拔的背影,感受著他傳遞過來的、哪怕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守護意念,心中的恐懼竟奇跡般地平復了許多。她重重點頭,將自己的手輕輕按在他持劍的手背上,將體內殘存的、帶著皇室血脈氣息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渡了過去。
“我一直都信。”
兩人的手再次緊握,力量交融。那淡金灰色的融合能量,在外部絕強的精神壓力下,非但沒有被擊潰,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礦石,開始了更加劇烈、更加深層次的淬煉與融合!
沈墨閉上雙眼,不再去對抗那無處不在的祖靈意志,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了自身的“劍心”之中。
他的劍,曾為仇恨而揮,曾為魔念而狂,也曾為守護而出。如今,歷經百劫,褪盡鉛華,他的劍心應該為何?
是為殺伐嗎?不,殺伐只是手段。
是為守護嗎?是,但不僅僅是守護一人。
他的意念仿佛穿越了時空,看到了這片土地上,千百年來,無數仁人志士為了家園、為了信念、為了文明的存續而揮灑熱血。他們的意志,何嘗不是一種更宏大、更永恒的“劍心”?
守護一人,是為小愛;守護蒼生,是為大愿。而無塵大師點破,二者本是一體。
那么,他的劍心,便是這“一體”的具現!以對小愛的執著為引,點燃對大愿的擔當!護一人,亦是護這山河的一部分;護山河,便是護這一人安居之所!
“我明白了……”沈墨喃喃自語。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不再有掙扎,不再有痛苦,只有一片如同黎明前最黑暗時刻那種極致的寧靜與純粹!那灰金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深處流轉,不再僅僅是劍意,更是一種“道”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