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選擇。
他深吸一口清晨潮濕的空氣,仿佛能聞到賭桌上籌碼的味道。
“好。”他轉過身,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主動伸出手,說道:“四成。條件我接受。但我需要錢在一周內到位,並且貨款簽訂時的最新市值。”
沈弼握住他的手,笑容重新浮現,說道:“合作愉快,陳先生。我一直欣賞你的魄力。滙豐會支持你。”
兩只手緊緊一握,一筆將陳耀豪個人命運與公司前途徹底捆綁的交易,在這片廣闊優雅的高爾夫球場上,悄然達成。
沈弼的座駕緩緩駛離,車尾燈消失在維港的流光溢彩之中。
陳耀豪站在原地,臉上的客套笑容早已斂去,目光深沉。
安保隊長依照慣例,已將一份不顯眼卻分量十足的厚禮妥善放入沈弼的車中一一這是規矩,也是維繫關係的必要手段。
然而,陳耀豪心里透亮。
他清楚,腳下這條以利益鋪就的道路,與沈弼所代表的滙豐航道,終究只是短暫並行。
今日的把酒言歡,源於彼此眼下目標的契合;一旦潮水轉向,觸及更核心的英資利益,這位位高權重的銀行大班絕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更深遠的不安在於,沈弼也並非永恆的坐標。
他總有離任的一天,下一任滙豐大班的心思、策略和對華商的態度皆是未知數。
到那時,誰還會為他陳耀豪的艦隊提供至關重要的“水源”?
“不能把所有的水,都指望滙豐這一口井。”他暗自思,一種強烈的緊迫感住了他。
他必須未雨綢繆,在風暴來臨前,為自己,也為龐大的商業帝國,找到新的、更穩固的靠山。
帶著這些沉重卻必須直面的是疑問,陳耀豪沒有返回喧囂的維港中心,而是吩咐司機直接開往深水灣66號。
連日來的高壓博弈、彈精竭慮,幾乎耗盡了他的心神。
此刻,他需要一個能徹底放鬆的港灣。
他知道,林清霞這幾日正好在家休息。
此刻,他需要的不是下屬的匯報和冰冷的數字,而是能讓他暫時卸下所有盔甲的溫柔與寧靜。
若再不讓自己從這巨大的壓抑中喘一口氣,他懷疑那根緊繃的弦是否會驟然斷裂。
但他並不知道,在他刻意避開公務、尋求片刻喘息之時,總經理梁宏正焦急地在辦公室里尋找他的蹤影。
梁宏見老板遲遲未歸,又聯繫不上,以為他另有緊急要事處理,便未敢再用其他方式叨擾,只得將幾項函待決策的事務暫時壓下,等明日再匯報。
深水灣的宅邸靜臥在山海之間,仿佛與中環的硝煙隔絕。
陳耀豪的車駛入庭院,他將手頭的紛擾暫且關在門外,只渴望片刻的溫暖與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