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五班的營房里,空氣凝固得像一塊鐵。
一張破舊的軍事地圖鋪在兩個彈藥箱拼成的桌子上,昏黃的燈泡把幾個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
老馬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他盯著地圖,更像是在盯著地圖上那個一臉平靜的年輕士兵,林鋒。
老魏和許三多一左一右地站著,老魏的表情是毫不掩飾的懷疑,而許三多,則是滿臉的茫然和緊張,他看看林鋒,又看看班長老馬,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你再說一遍,你的計劃是什么?』老馬的聲音沙啞,像是在砂紙上磨過。
林鋒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一點,點在一個被標記為藍軍指揮部的位置上。他的動作很輕,但落在老馬和老魏眼里,卻重如千鈞。
『斬首。』林鋒的語氣平靜無波,『我和一個人,兩個人,穿過三十公里的防區,端掉他們的指揮部。』
老魏第一個沒忍住,嗤笑了一聲。
『林鋒,我知道你小子有點邪門,槍打得好,體能也怪。但這不是拍電影。三十公里,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嗎?藍軍的巡邏隊、暗哨、電子感應器,把這片草原圍得跟鐵桶一樣。兩個人?你以為你是誰?神仙嗎?』
林鋒沒有理會老魏的嘲諷,他的目光轉向老馬。
『班長,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
『瘋狂?』老馬終于把嘴里的煙屁股吐掉,『這他娘的已經不是瘋狂了,這是送死!你知不知道,去年演習,團里最精銳的偵察連,一個排的人想滲透進來,結果呢?連藍軍防區的外圍都沒摸到,就被人家一個反偵察分隊給包了餃子!全員陣亡!』
林鋒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我知道。他們走的是常規滲透路線,從A3區域的河谷地帶潛入。那里地勢低洼,植被茂密,看起來是最佳選擇,但也是藍軍防御的重中之重。熱成像儀,聲波探測器,幾乎是無死角覆蓋。』
老馬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林鋒連這些都知道。
林鋒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劃出一條誰也想不到的線。它繞開了所有常規的滲透點,沿著一片幾乎是光禿禿的山脊延伸。
『所以,我們不走尋常路。我們走這里。』
老魏探過頭,看清那條線后,眼睛瞪得更大了。
『黑風口?你他娘的真瘋了!那里晚上風大得能把牦牛吹跑,別說人了!而且那地方光禿禿的,連棵能藏身的樹都沒有,你在上面走,跟在探照燈底下裸奔有什么區別?』
『有區別。』林鋒的食指在那條山脊線上敲了敲,『區別就在于,所有人都認為那里不可能過去,所以藍軍的防御也是最松懈的。他們的熱成像儀,主要監控的是山谷和林地,對于溫度更低、環境更惡劣的山脊,掃描頻率是十五分鐘一次。而他們的巡邏隊,根本不會上那條山脊。』
老馬的瞳孔微微一縮,『你怎么知道是十五分鐘一次?』
『我計算過。』林鋒說得理所當然,『根據藍軍裝備的型號,有效掃描距離,以及他們需要覆蓋的防區總面積,再考慮到能源消耗和數據處理能力,十五分鐘是一個最優解。既能保證監控效果,又不會讓設備過載。』
營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老馬和老魏面面相覷,他們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一種情緒——荒謬。
一個新兵蛋子,在跟他們兩個在這片草原待了十幾年的老兵,討論敵軍的裝備參數和掃描頻率?
許三多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但他能感覺到,林鋒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算……就算你說的都對。』老魏的聲音干澀,『風呢?黑風口那陣妖風,你怎么解決?』
『我們不解決風,我們利用風。』林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今晚十一點到凌晨三點,根據氣象預報,是西北風,三到四級。這個風力,剛好可以掩蓋我們前進的聲音,并且吹散我們身上的熱量,干擾熱成像的精度。最重要的是,風會讓我們聞起來……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