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曜喚住陸茵,溫聲道:“,一會兒我去接珍珍回來,你且在這兒幫你嫂嫂照看片刻,免得孩子醒了哭鬧,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陸茵點頭應下,心中明鏡似的,這不過是兄長的托詞,且還是很不走心的托詞。
可她沒有推辭,安安靜靜地坐在廳中,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
雨越下越大,雷聲隱隱滾過天際,屋內燭火搖曳,映得她神色柔和。
她忽然想起方才見到張極的模樣,想著方才他訴說那些見聞時凄苦的畫面,令她心頭滯澀,也讓她明白這么久的時間他孤身在外多去做了些什么。
可是,她也僅僅是對他在外的那些經歷而共情,對他本人,更多的是心疼。
這種心疼和以往不一樣,并非因愛恨糾纏過后而心疼,更令她恍惚的是,今日見了他。除了初見時那一眼的驚錯以后,心里頭竟再也沒有過往那些緊張情緒了。
原來時光流轉,那些深埋心底的糾葛,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了痕跡。
……
夜雨如注,砸在青瓦上噼啪作響,暈開一片迷蒙的水汽。夜色早已濃得化不開,唯有連通走廊的四角亭中,懸著一盞琉璃燈,燈火通明,將亭內映照得暖意融融。
陸茵就坐在亭內的石凳上,一身素色衣裙,身姿纖細,正抬眸望著亭外漫天雨簾,神色淡然。廊下的兩個丫鬟遠遠守著,不敢上前叨擾,只留她一人在這亮堂處,與雨聲為伴。
張極踏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而來,靴底碾過積水,濺起細碎的水花。
他本就存了心思,借著酒意,一步步朝著那片明亮走去。亭中人的身影在燈火下格外清晰,纖弱卻沉靜,讓他心頭微動,腳步不自覺放輕,直至走到亭邊,才停下腳步。
陸茵察覺到身前的陰影,下意識便要起身,手腕卻被他輕輕按住——他指尖帶著酒后的暖意,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坐著吧。”他低聲道,嗓音因酒意添了幾分沙啞。
陸茵依言坐下,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張石桌,亭外雨聲潺潺,竟一時無人言語。
她抬眼望去,見他臉頰泛著明顯的酡紅,眼底也蒙著一層醉意,便先開了口,語氣是難得的主動:“今夜喝了許多酒,不早些歇息嗎?”
張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從她微微蹙起的眉尖,到她清澈關切的眼眸,聞言忽而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笑意淺淺的,帶著幾分釋然,幾分不易察覺的悵然,他輕聲道:“我以為,你不會理我了。”
陸茵聞言一怔,隨即眉眼舒展,露出一抹大方溫婉的笑,語氣平和無波:“怎么會?我們兩家本就交好,在我心里,你素來如兄長一般,又怎會不理你?”
方才還帶著淺笑意的張極,聞言臉色微變,唇角的弧度悄然斂去。
他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深邃,仿佛要望進她心底深處,沉聲道:“這次見你,覺得你變化很大。”
陸茵聽了,反而笑得更從容了些。她抬手輕輕勾了下耳邊垂落的碎發,琉璃燈的光暈落在她眼底,揉碎成一片溫和的光:“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