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居內,上等的安息香燃了一夜。
那清雅的香氣卻怎么也壓不住空氣里彌漫的煩躁。
王妃手邊的茶早已涼透,她指節抵著突突直跳的額角,閉著眼。
“你是說,老大昨夜宿在了書房?”
“是,后半夜長公子把琳瑯那丫頭叫了進去,”良嬤嬤是王妃的陪房,說話沒什么顧忌,“長公子向來是會折騰人的,后半夜才叫的人,一直到天亮……”
“好了!”王妃揮手打斷了她的話,只覺得胸口一滯,那口涼茶堵在喉間,不上不下,燒得心口一陣發慌?!敖沂窃趺唇膛畠旱模@個江月嬋真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剛一進門,就先想著跟個丫頭爭風吃醋,把自己的臉面、王府的臉面,全都丟盡了!”
王妃只感覺眼前陣陣發黑:“新婚之夜,夫君不進新房,反倒宿在書房,這傳出去,她還有什么臉做王府的長媳?”
良嬤嬤趕緊上前替她順氣:“娘娘,依老奴看,這事也怪不得長公子。是新夫人自己不爭氣,大喜的日子見紅,還捂出一身疹子,哪個男人看了不嫌晦氣?”
她話鋒一轉:“倒是那個琳瑯……”
“一個玩意兒罷了。”王妃闔上眼,透著疲憊,“老大新鮮幾天,玩膩了自然就丟開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江月嬋這個蠢貨惹出的爛攤子收拾干凈!傳我的話,就說新夫人水土不服,身子抱恙。府里上下,誰敢再嚼舌根,拔了舌頭扔出去喂狗!”
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王妃又是一陣頭疼,她示意良嬤嬤附耳過來,低語了幾句,讓府里的小佛堂再多添些香火,去去晦氣。
“府醫那邊怎么說?”王妃又問。
“府醫說就是急火攻心,又恰逢女子不爽利的日子,加上新婦的嫁衣厚重不透氣,這才捂出了一身的疹子。喜房內外都查驗了三遍,熏香、茶水、糕點都干凈得很。只一樣,新夫人的一個貼身丫鬟,昨兒個鬧肚子,沒能近身伺候?!绷紜邒叩椭^,聲音壓得很低。
“干凈?”王妃冷笑一聲,端起那杯涼茶一飲而盡,冰冷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才讓她稍稍清醒,“這府里什么時候這么干凈過?一個巧合是巧合,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你當我是傻子嗎?”
她心里明鏡似的,這事絕不簡單,但眼下只能這么處理。
王妃懶得再想,只淡淡吩咐:“時辰差不多了,讓她進來吧?!?/p>
江月嬋穿著一身絳紅色繡金線牡丹紋樣的褙子,一進門就跪下了,頭垂得低低的。
“兒媳給母妃請安?!苯聥热讨怪械慕g痛和四肢的酸軟,規規矩矩地行了跪拜大禮。
“起來吧?!蓖蹂穆曇袈牪怀鱿才?,“既是新婦,第一日便該早些。你倒好,讓一院子的人都等著你?!?/p>
江月嬋的臉瞬間血氣上涌,熱辣辣地燒著,辯解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能低聲認錯:“是兒媳的不是?!?/p>
“身子不爽利,為何不提前說?”良嬤嬤上了新茶,王妃端著茶盞,連撇浮沫的興致都沒有,“大婚之夜鬧出這種丑事,你是想讓整個京城都看我們敦親王府的笑話嗎?”
“母妃,兒媳不是故意的,兒媳也不知道……”江月嬋委屈地辯解,聲音里還帶著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