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株從毒霧里鉆出來的嫩芽,喉結動了動。
山風卷著饅頭香撞過來,葉尖水珠折射的七彩光映在我手背,像極了小時候娘給我擦藥時,藥碗里晃動的蜜水。
無忌哥哥。
周芷若的聲音輕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
我轉頭時,正看見她踮腳拾起嫩芽,峨眉劍匣在她臂彎泛著冷光,嫩芽卻被她捧得比劍還當心。
她指腹輕輕蹭過葉尖水珠,睫毛顫得厲害:當年我娘跳崖前,手里攥著半塊冷掉的糖糕。
她說。。。她說峨眉規矩里,不許帶俗物上山,可她走前想給我留口熱的。
劍匣突然震顫。
我抬眼就見滅絕師太的殘魂從劍匣里浮出來,白發被氣勁激得根根倒豎,可她手里的暴雨梨花針沒像往常那樣射向敵人,反而懸在半空,針尖顫巍巍指向山腳下那座刻著峨眉戒律碑的青石臺。
孽徒!她的聲音不再是往日的冷硬,倒像被水浸過的老樹根,你。。。你竟敢拿我創的暗器說這些?
周芷若沒躲。
她把嫩芽放在劍匣上,嫩芽的根須竟順著匣身爬進了劍紋里:師太,當年您若肯讓我娘給我留碗熱面,她跳崖時,手心里就不會只有冷糖糕。
滅絕的殘魂突然劇烈搖晃,暴雨梨花針一根接一根扎進戒律碑。的一聲,碑上弟子不得私藏俗物傳功需驗血統這些字被針雨鑿得粉碎。
她的身影開始變淡,卻仍死死盯著周芷若:當年。。。當年我見你娘偷帶糖糕上山,罰她跪了三天雪地。
她抱著你跪在雪地里,你哭啞了嗓子要吃奶,她。。。她掀開衣襟,奶頭凍得像冰棱。。。
她的聲音碎在風里。
我聽見周芷若吸了吸鼻子,指尖輕輕撫過劍匣上的嫩芽——那株嫩芽正在抽新枝,葉片上凝著水珠,倒像是誰落的淚。
無忌!謝遜的吼聲震得山巔石屑紛飛。
我回頭,見他左臂的數據流纏著母性源碑,右臂的火焰裹著暖金核心,正往山澗中央的人間真氣長河里送。
長河泛著暖黃的光,像極了小時候我蹲在灶前,看娘熬粥時,鍋里翻涌的米湯。
我深吸一口氣,九陽真氣順著百會穴灌進長河。
河面上浮起萬千虛影:賣炊餅的老張頭顛著鍋,繡娘把繡繃當劍架教小徒弟扎針,鐵匠鋪的學徒舉著燒紅的鐵條練臂力——都是從前被六大派規矩斥為野路子的市井練法。
今日不立新門,不傳新功。我對著長河朗喝,聲音撞在四周山壁上,驚起一群山雀,我只燒一本規矩書!
謝遜的冰火之力砸進長河,周芷若的青鋒劍劃出銀弧,山腳下突然騰起萬千灶火——賣饅頭的阿婆掀了蒸籠,面攤的伙計舉著搟面杖,連追小娃的紅襖婦人都把烤紅薯的爐子推了過來。
火苗裹著面香、糖香、藥香竄上半空,將那本壓在六大派祖師堂三百年的《武學歸零令》卷進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