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咽下那口冷粥的剎那,天地仿佛靜了一瞬。
體內奔涌不息的九陽真氣如狂潮撞上礁石,轟然一滯,隨即竟如退潮般向下沉去,順著他的經脈緩緩滲入斷心石的裂縫之中。
那道深不見底的裂痕像是久旱逢甘霖,貪婪地吞納著這股熾烈的力量,發出低微卻清晰的嗡鳴,宛如大地在嘆息。
他腳底的金紋正一寸寸褪去,皮膚由焦黑轉為蒼白,再漸漸恢復血色,唯獨右足掌心留下一道蛛網狀焦痕——像是命運刻下的印記,燒穿了神跡,也燒醒了凡身。
風停了,塵沙落地,四野驟然安靜得可怕。
林晚兒蹲下身,指尖輕搭張無忌腕脈。
那一瞬間,她心頭猛地一空——不是虛弱,不是受傷,而是一種更為深遠的“消失”。
仿佛某種與地脈相連的共鳴就此斷裂,某種被選中、被束縛、被燃燒的命運終于松開了手。
“你不再是活引了。”她低聲說,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一場初醒的夢。
張無忌笑了笑,嘴角干裂,嗓音沙啞得如同砂紙磨過石面:“我本來就是個……會餓的人。”
這句話落在風里,卻重得壓住了所有人的心跳。
孫三娘沒說話。
她只是默默走到那口銹跡斑斑的黑鍋前,掀開蓋子,從懷中取出一只陶勺,舀了一勺滾燙的湯汁倒入鍋中。
動作極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莊重——攪動三圈,不多不少。
就在最后一圈收尾的瞬間,鍋底青焰一閃即逝,幽藍如鬼火,轉瞬隱沒。
可整片斷心石區域的地火線路同時震顫起來,像是無數埋藏地下的骨管在回應什么。
灰燼童趴在地上,耳朵緊貼石面,忽然渾身一抖,猛地坐起,雙手急促比劃:骨管里的遺骨正在回流,像是完成了最后一程送信。
莫七拄杖而來,腳步沉重如負山岳。
他望著那口鍋,又望向遠方昆侖深處的地平線,喃喃道:“三十年一輪回,這次熄的是燈,醒的是命。”
他忽然抬手指向東南——光明頂方向。
眾人順著他枯瘦的手指望去,瞳孔驟縮。
那片曾是明教圣地、如今早已淪為廢墟的燈冢之上,竟有炊煙裊裊升起!
不是戰火,不是信號,而是人間煙火。
周芷若眸光微閃,當即遣出兩名峨眉弟子潛行探查。
兩日后歸來,帶回一個令人窒息的消息:守燭嫗已自焚于地宮深處,七盞輔燈盡數熄滅,唯有碑前靜靜立著一壇未燃的燈油,壇身刻著四個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