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浸在那股甜絲絲的暖意里,忽然后頸一涼——像是有人拿塊結了冰的鐵片子貼上來。
這感覺不對。
三百城掌心金紋的震顫本該像春溪淌過鵝卵石,可此刻卻亂成被暴雨打飛的蜂群。
我順著那股冷意往下探,發現東南七鎮的民火脈絡在地圖上擰成了亂麻。
青蚨娘的火鴿撞開火藏閣的窗時,我正飄在她案頭,看她指尖蘸著朱砂,在《愿金流圖》上點出兩個猩紅的交叉點。
赤焰社和清源盟?她喉間溢出一聲低嘆,袖口沾著的墨漬在絹帛上洇開,像兩團燒糊的炭。
青銅匣里的《火社規》被她翻得嘩嘩響,我看見她睫毛在燭火下抖成一片陰影,上個月還在聯名給災村送藥,這才幾天?
案角的沙漏漏完最后一粒沙時,她突然抓起狼毫。
筆尖戳在宣紙上的力道重得幾乎破紙:火能啟命,也能奪命。。。。。。墨汁順著筆鋒往下淌,在字上暈開個深黑的圈,若無人守界,光明終成新暴政。
我被這股焦灼推著往東南去。
浙南的山霧裹著濕冷的水汽,我撞進個斷了水的村落,正聽見井邊兩個婦人罵罵咧咧。赤焰社炸了渠!穿藍布衫的把水瓢摔在青石板上,說是清源盟先搶了他們的藥田!搶?灰布裙的掐著腰冷笑,上回他們堵我們的路,我們都沒。。。。。。
話音被一陣馬蹄聲截斷。
來的是個戴斗笠的醫女,竹簍里飄著艾草香。
她蹲在井邊幫小娃擦傷口時,我認出那雙手——指節內側有道淡白的疤,是當年在綠柳山莊替我拔毒針時被燭臺燙的。
趙敏。
阿婆,我這腿又脹又麻。梳麻花辮的姑娘扶著墻站不穩。
趙敏解開她的褲腳,指尖在足三里上一按:是經絡淤了。她從竹簍里摸出塊火符,但我這治法怪得很——你得先背三遍《啟蒙訣》,再替對面村的阿弟疏通肩井穴,我才給你運功。
圍觀的人哄笑起來。醫女莫不是瘋了?戴斗笠的漢子抱臂冷笑,讓我給仇人揉肩?
可那姑娘卻抹了把眼淚:背就背!她扯著嗓子念:星火入體,各歸其位;不侵他脈,方得自在。。。。。。念完三遍及格,她咬著牙走到對面村那個總跟她拌嘴的少年跟前。
少年梗著脖子,耳尖卻紅得滴血:我、我手笨。。。。。。
我教你。趙敏握住兩人的手,按在對方肩井穴上,用內息引,別用蠻力。
我看著那姑娘的指尖微微發顫,少年的呼吸逐漸沉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