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笑掌柜的粗氣已經(jīng)撞進(jìn)我耳里。
他鞋幫子沾著新泥,竹筒上的紅漆叉在霧里泛著暗血似的光,我接過來時,指腹蹭到筒身凹凸的刻痕——是用指甲硬摳出來的,像孩子急得直抓墻。
剛在后院腌菜壇底下刨出來的。笑掌柜抹了把汗,后頸的肥肉跟著顫,這紅叉是三年前定的規(guī)矩,專收委屈信。
可自打心燈亮了,再沒人用這個。。。。。。他聲音越說越小,盯著我手里的竹筒,喉結(jié)滾了滾,您聞聞,這股子焦糊氣。。。。。。
我揭開竹筒塞子,霉味混著焦香竄出來。
信是用草紙寫的,墨跡暈得像被眼淚泡過:阿牛哥送的餅夾了沙,孩子吃了腹痛三日。
從此不信心燈,只信拳頭。底下粘著塊餅皮,邊緣焦黑,掰開能看見細(xì)沙嵌在面里,像撒了把碎星子。
說謊。
小昭不知何時站到我身側(cè)。
她素白的指尖懸在信上半寸,睫毛輕顫,心燈在她眼底流轉(zhuǎn)成星河:寫信的人在怕,怕得發(fā)抖。
可那孩子的痛是真的——燒得滾燙的小身子蜷成蝦,哭都哭不出聲。。。。。。她忽然攥緊我手腕,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痛不在餅里,在血里。
我捏著那片焦餅,忽然想起昨日老陳頭喂牧童喝粥時,灶下柴火燒得噼啪響。快腿幫。我喊了一嗓子,山腳下立刻竄出三道黑影,去黃河舊道,查這戶人家的井。
三柱香后,最快的那個小子滾著塵沙沖回來,腰間的銅鈴撞得亂響:那片井泛著綠沫子!
上游新立了座鐵拳武館,館主把著水閘,說亂世該用拳頭說話,還往井里扔藥渣子。。。。。。他喘得說不下去,從懷里抖出個陶片,邊沿沾著墨綠色黏液,井邊石頭上刻著不服管就喝渾水
好個要權(quán)杖的。趙敏的聲音從竹影里飄出來。
她今日沒戴珠釵,只別了根竹簪,卻比往日更利——手里的羊皮卷地展開,上面密密麻麻記著七縣井位,他斷水、造謠、立威,要的是把人心從飯鍋里搶過去。她指尖點(diǎn)在武館位置,眉峰挑得像把刀,若我們?nèi)ピ伊怂膱鲎樱盟焖浮傩赵撚X得果然心燈護(hù)不住人
我望著晨霧里次第亮起的燈盞,每盞燈上的剪紙都是手拉手的小人。笑掌柜。我轉(zhuǎn)頭看他,他正蹲在地上用樹枝畫鍋,能熬一種米糊么?
濁水煮不渾,喝了能清腸胃。
他蹦起來,樹枝地斷在手里,西域有法子,用細(xì)布包了米,在渾水里滾。
當(dāng)年我走絲綢之路,見過老回回這么煮。。。。。。他突然頓住,眼睛亮得像著了火,您是要把法子傳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