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鑄模子扣下的瞬間,爐火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林晚兒湊過來看,突然吸了吸鼻子:這形狀。。。。。。是銅錢?
沒錯。
不是令牌,不是兵符,是最普通的圓形方孔錢。
正面字是老韋教我寫的,橫折鉤帶點歪;背面二字是小順子說的,他總把最遠的單子遠單。
笑掌柜用鐵鉗夾起銅錢,在冷水里一淬,一聲:夠狠的人不怕死,可扛得住希望的,才是真英雄。他把銅錢遞過來,指腹蹭過字,您看這紋路,像不像快腿幫的驛道?
像。
銅錢邊緣的暗紋正是舊驛道的走向,從光明頂?shù)胶谒A,繞了八百里。
當夜的舊驛道起點,三十六站快腿幫傳人列成兩排。
他們腰間的銅鈴沒響,靴底的泥沒擦,連最講究的三師兄都沒束發(fā)——林晚兒說他們聽說要承燈禮,連夜翻山趕過來,有人腳底板還沾著晨露。
我站在石拱橋上,舉著銅錢。
風卷著驛道的塵沙撲過來,刮得人睜不開眼,可臺下三百多雙眼睛都亮得灼人。
誰送過最遠的單,誰就有資格保管它。
全場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
我望著最前排那個抱銅鈴的少年——他左臉有道疤,從眉骨到下頜,像道裂開的閃電。
突然想起林晚兒說過,快腿幫去年冬有趟黑水驛的單子,八個兄弟去,只剩一個回來。
少年往前走了三步,靴跟磕在青石板上,的一聲。
他聲音發(fā)顫,可腰板挺得比石碑還直:去年冬,我送湯到黑水驛。
雪齊腰深,隊友全。。。。。。他喉結動了動,全凍死在路上。
可我知道,驛站里有個斷腿的老兵等著吃飯。
他伸手接銅錢時,我看見他掌心的繭子比銅錢還厚。
指腹擦過二字的瞬間,他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像淬過火的刀:韋護法說過,跑不動的時候,想想等飯的人。
一聲。
燈冢鴉不知何時飛來了。
它銜著銅錢掠過眾人頭頂,黑翅膀帶起的風掀翻了三師兄的斗笠。
第一圈,它停在石拱樓頂,銅錢在月光下泛著暖黃;第二圈,它掠過心燈長河,水面浮起星星點點的光,像老韋說的紙鳶尾巴上的紅繩;第三圈,它直沖向快腿幫的傳功池,翅膀一松——
銅錢地落進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