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地落進池里。
池水瞬間沸騰。
我看見歷代送單人的影子浮上來了:有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背著比人還高的食盒;有白胡子的老掌班,拄著斷成兩截的棗木杖;還有去年冬那七個凍死的兄弟,他們睫毛上的冰碴子在發光,嘴角卻掛著笑。
接住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三百多道聲音跟著炸響,震得石拱橋的磚縫都落灰。
傳功池畔的石碑地裂開道縫,銅錢地嵌進去,石面上緩緩爬出一行新字:認證·奔跑。
返程的船行在星河里。
我倚著船舷,胸口發悶——老韋的燈芯燒得太旺,到底還是耗了元氣。
林晚兒拿毯子裹住我,手指悄悄探我手腕,又迅速收回。
教主,接下來去哪兒?她望著船尾的浪,聲音輕得像怕驚了星子。
我望向東海盡頭。
那里有口銹鐵鍋,鍋底的金紋總在變。
上回見時寫著老韋的燈,無忌的命,現在該又添新字了。
去看看那口鍋吧。我笑了笑,聽說它最近又亮了。
話音未落,海底突然閃過一道金光。
船底的水波被映得透亮,能看見那口銹鐵鍋正躺在珊瑚叢里,鍋底的金紋比從前更亮——認證·延續四個大字旁邊,多出一行小字,被珊瑚枝椏遮著,卻看得真切:
守遠者,亦被守護。
林晚兒順著我目光望去,突然抓住我胳膊:您看!銅錢在發光!
我低頭,見少年接走的那枚錢,不知何時出現在我掌心。
它正隨著心跳一明一暗,像盞永遠不會滅的燈。
船行漸遠,東海的浪撲在船舷上,濺起的水珠里,我好像又看見老韋的紙鳶了。
它尾巴上的紅繩飄得老高,肚子里的小燈晃啊晃,正往昆侖雪峰的方向飛——那里有個等飯的老兵,有群等水的商隊,有個等譜線的盲童。
而我知道,總有人會接著跑。
因為燈芯在我們手里。
因為希望,本來就是用來傳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