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四年,十一月初三。
北京的初冬,寒氣已然凜冽,呵氣成霜。紫禁城的重重宮闕在灰白的天色下更顯肅穆莊嚴。然而,乾清宮西暖閣內,卻彌漫著一種比屋外嚴寒更加灼熱、緊繃、近乎凝重的氣氛。地龍燒得極旺,溫暖如春,卻絲毫驅不散空氣中那份機密與肅殺交織的氣息。
皇帝朱嘯早已屏退了所有內侍與宮女,偌大的暖閣內,僅有他與三位心腹重臣:
帝師(太師)、薊遼總督、奉密詔日夜兼程緊急返京的孫承宗。老人雖面帶疲憊,風塵未洗,但一雙鷹目依舊銳利如昔,眉宇間深刻著邊關的風霜與歲月的沉淀,此刻正凝神端坐,靜待圣意。
帝國銀行行長、深得帝心、同為穿越之魂、執掌帝國金融命脈的林墨白。他面色沉靜,指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輕叩,眼神中閃爍著精于計算的理智光芒與現代思維特有的洞察力。
衛國公、皇商總管、國丈張國紀。他略顯局促地坐著,雙手交疊置于膝上,臉上交織著參與機密的興奮與對未知大事的緊張。
朱嘯并未安坐于御案之后,而是背對眾人,佇立在那幅幾乎覆蓋了整面墻壁的巨幅《大明寰宇全圖》前。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死死鎖定了地圖東側,那片孤懸于海外的狹長島國——日本。殿內寂靜無聲,唯有銅壺滴漏發出規律而清晰的“滴答”聲,敲擊在每個人的心弦上。
良久,朱嘯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三位臣子,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打破了沉寂:
“先生(孫承宗)一路辛苦。朕知先生年事已高,仍以國事為重,星夜兼程返京,朕心甚慰。”
孫承宗微微躬身,聲音帶著一絲旅途的沙啞:“老臣惶恐。陛下緊急相召,必有要事,老臣豈敢怠慢。陛下但有旨意,萬死不辭。”他心中已然波瀾暗涌,深知能讓皇帝如此隱秘急召,絕非尋常邊患或政務。
朱嘯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凝聚所有的決心。他邁步走到地圖前,伸出手指,極其用力地重重點在了那片代表日本的島嶼之上,指節甚至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朕急召先生,與林卿、國丈一同前來,是為了一樁關乎大明國運、乃至萬世安危的驚天大事!”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掃過三人瞬間繃緊的臉龐,一字一句地宣告:
“朕欲…傾國之力,征伐此獠,犁庭掃穴,永絕后患!并且,朕已決意,王師于天啟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正式誓師出征!”
“十二月十五?!”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炸響于暖閣之內!孫承宗、林墨白、張國紀三人幾乎是同時從座位上彈起,瞳孔驟然收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駭然!
現在已是十一月初三!距離十二月十五日,滿打滿算,也僅有一個月零十二天的準備時間!發動一場跨海遠征,目標直指一國政權,這已非尋常戰事,而是滅國級的大戰!如此規模的軍事行動,籌備時間竟急促到以月計算?!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戰爭準備的所有認知和慣例!
“陛下!”孫承宗畢竟是歷經風浪的老帥,最先從極度的震驚中強行鎮定下來,急聲諫言,甚至連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陛下!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古之明訓!征伐一國,非同小可!水師調動、陸軍集結、糧秣囤積、軍械轉運、民夫征調……千頭萬緒!區區月余,如何能夠?如此倉促,恐…恐非萬全之策啊!若后勤不繼,則大軍危矣!”老人的擔憂溢于言表,他深知后勤對于遠征的重要性。
“糧草之事,先生大可放心!”朱嘯斷然打斷他,語氣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絕對的篤定和早已謀劃至深的自信。他走到御案旁,拿起一疊厚厚的冊簿。
“朕自改革新政以來,八年矣!”他的聲音提高,帶著一絲自豪,“八年之間,朕力排眾議,傾盡內帑,委派能員干吏,于南北直隸、湖廣、四川、山東、河南……遍植番薯、玉米、土豆等耐旱高產之新糧!”
“至今,帝國太倉、各地常平倉、軍倉、義倉,存糧皆已爆滿!存糧之巨,足以支撐百萬大軍三年之需而綽綽有余!”
“且新糧推廣,活人無算,民間倉廩亦實!丁口滋生,逐年大幅增長,人力充沛!朕可以明確告訴先生,我大明,已步入前所未有的糧草充沛、人丁興旺之盛世!此絕非虛言!”他話語中的數據詳實,信心滿滿,顯然對帝國的家底了如指掌。
他的目光轉向林墨白:“林卿!”
林墨白立刻會意,盡管內心同樣為出兵日期的極度急切而驚濤駭浪,但他作為穿越者,更能理解這種現代戰爭中“戰略突然性”的重要性。他強自壓下震驚,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展現出帝國財神爺的絕對底氣與從容:
“啟奏陛下,孫先生!帝國銀行運行極佳,四海富足,國庫存銀,截至十月底,已達十五億七千余萬銀元!”
這個數字報出,連早有心理準備的孫承宗和張國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十五億七千萬銀元!這是何等恐怖的財富積累!
林墨白繼續道,語氣平穩卻充滿力量:“且南洋香料、西洋火器、瓷器、絲綢、茶葉貿易日益繁榮,海關收入、特許權費、乃至皇家遠洋商隊之利潤,正以每月近千萬銀元之巨,源源不斷流入國庫!真正是日進斗金,絕非夸大其詞!”
他看向朱嘯,斬釘截鐵地承諾:“陛下若決意東征,臣可即刻從‘戰爭特別準備金’中調撥一億銀元作為首批專項軍費!后續根據戰事進展,兩億、三億乃至更多,皆可隨時保障!絕無半分財力不繼之虞!陛下無需為錢糧之事有絲毫掛慮!”這番話,底氣之足,仿佛銀元如同泥土般取之不盡,展現出了帝國碾壓一切的雄厚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