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海濤聲也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制,變得沉悶而遙遠。
聽濤小筑周圍,連蟲鳴都消失了,死寂得令人心慌。空氣粘稠,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林浩和衣躺在靠近門口的矮榻上,飛劍就放在手邊,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很大,耳朵捕捉著院外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那枚鬼手梭鏢帶來的腥臭氣息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提醒著他們危險的迫近。
榻上的陸不凡卻異常平靜。他呼吸微弱,幾乎感覺不到,但若有人能感知神識,便會發現他全部的心神意念,正化作無數無形的絲線,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四周滲透,與腳下這座琉璃島深藏的、冰冷而龐大的脈絡嘗試著接觸。
那感覺,如同在觸摸一頭沉睡巨獸的鱗片,帶著令人戰栗的古老與威嚴。
時間一點點流逝,子時已過。
就在林浩緊繃的神經因為長時間的寂靜而稍有松懈的剎那——
“嗤!嗤!嗤!”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夜空!不同于之前那枚警告性的梭鏢,這一次,是密集如雨的打擊!
淬毒的弩箭、閃爍著幽藍寒光的飛針、甚至還有幾張燃燒著綠色鬼火的符箓,從院墻外數個不同的方向,如同毒蜂般攢射而來,目標直指主屋!
“敵襲!”林浩厲喝一聲,早已蓄勢待發的真元瞬間爆發,手中飛劍青光大盛,在身前舞成一團光幕!
叮叮當當!密集的撞擊聲如同爆豆般響起。大部分弩箭和飛針被劍光絞碎或格擋開來,但數量太多,角度刁鉆,仍有幾根漏網之魚穿透劍幕,狠狠釘在門板和墻壁上,箭尾兀自顫抖,發出令人牙酸的嗡嗡聲。
那幾張鬼火符箓更是轟然炸開,綠色的火焰粘附在墻壁和禁制光幕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惡臭撲鼻。
林浩悶哼一聲,手臂被一道蘊含陰寒真元的飛針擦過,頓時一片麻木,氣血運轉不暢。他修為本就低于來襲者,又是倉促應戰,一招之下便已吃了小虧。
“哈哈哈!果然成了沒牙的老虎!林浩,識相的就滾開,老子只要陸不凡的狗頭!”
伴隨著張狂的笑聲,五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過院墻,落入院中。為首一人,身材高瘦,手持一對淬毒分水刺,眼神狠厲,修為赫然是筑基境中期高手!他身后四人,也皆是筑基初期的好手,呈扇形散開,將主屋門口堵死。
林浩瞳孔驟縮,他認得這人,是盤踞在琉璃島附近海域的一個海盜頭子,諢號“黑鰻”,四處劫掠商船,沒想到今日竟敢第一個跳出來報仇。
“黑鰻!你敢在琉璃島行兇,不怕島規處置嗎?”林浩強提真氣,厲聲喝道,試圖拖延時間。
“島規?”黑鰻啐了一口,獰笑道,“歐陽烈現在自身難保,還管得了老子?殺了你們,拿著陸不凡的人頭,自有大人物保我榮華富貴!兄弟們,上!先宰了這礙事的,再進去剁了陸不凡!”
他一聲令下,身后四名海盜同時出手,刀光劍影,夾雜著各種陰毒暗器,如同狂風暴雨般向林浩傾瀉而去。
林浩咬緊牙關,將飛劍催動到極致,劍光如匹練,死死守住門口。他知道自己絕不能退,身后就是毫無反抗之力的陸不凡。
然而,實力差距懸殊。他本就帶傷,又中了暗算,手臂麻木,真元運轉遲滯,若不是有陸不凡教導他布置的陣法,在五名高階修士的圍攻下,他早就嗝屁了!
眼下,林浩也是險象環生。劍光被不斷壓縮,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鮮血染紅了衣衫。
“陸兄!”林浩嘶聲喊道,聲音帶著絕望。他快撐不住了。
屋內,陸不凡依舊平靜地躺在榻上,仿佛外面的廝殺與他無關。但他的神識,卻在黑鰻五人踏入院落的瞬間,如同精準的蛛絲,悄然纏繞上了他們。
不是通過眼睛,而是通過腳下這座島嶼的“感知”。他能“看”到黑鰻體內奔騰的、帶著海腥氣的陰寒真元,能“感覺”到另外四人氣息的強弱和運轉路線,甚至能隱約捕捉到他們散發出的貪婪、殘忍的意念波動。
就是現在。
他不再嘗試去溝通那深藏的核心,而是將自身那微弱得可憐的神魂之力,如同引信一般,投入了腳下這片土地更淺層、卻更容易觸動的某個“節點”。
那是一個早已布置好,卻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困殺之陣的樞紐。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光芒萬丈的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