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黎明,總是被鐘鼓樓沉悶的聲響撕開一道口子。
往日里,這道口子透進來的是皇城的威嚴與秩序,但今日,透進來的卻是徹骨的寒意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太和殿內,百官垂首,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龍椅上的皇帝蕭承稷面沉如水,而站在百官前列的二皇子蕭云哲與鎮國公李維,臉上則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混合著悲痛與憤慨的神情。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內侍尖細的嗓音剛落,二皇子蕭云哲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
“父皇!兒臣有本要奏!更準確地說,是為我那慘死的大哥,鳴冤!”
他聲音凄厲,叩首在地,整個大殿都能聽到他額頭與金磚碰撞的悶響。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是一驚。
皇帝蕭承稷閉了閉眼,聲音里透著疲憊:“說。”
“父皇,太醫院報,大哥是舊疾復發而亡。可大哥雖體弱,卻一直在用藥調理,怎會如此突然?兒臣不信!”蕭云哲抬起頭,滿臉淚痕,眼中卻閃著銳利的光。
“兒臣以為,大哥的死,與七弟在北境的所作所為,脫不了干系!他公然收受草原狼王的信物,此等大逆不道之舉,觸怒了上天,冒犯了祖宗!大哥身為廢太子,本就氣運衰敗,被這不祥之氣一沖,才會……才會驟然薨逝啊!這分明是七弟克死了大哥!”
這番話,將一樁看似病逝的案件,硬生生與蕭云庭的“通敵叛國”聯系在了一起。
鎮國公李維立刻出列,跪在蕭云哲身旁,老淚縱橫。
“陛下,二殿下所言,并非無的放矢!老臣聽聞,太子殿下在天牢中聽聞北境之事后,便心神不寧,夜不能寐,時常說有愧于列祖列宗,才讓蕭云庭這等不肖子孫辱沒國體!如今太子薨逝,定是心中郁結,被那不祥之氣所害!請陛下降旨,嚴查此事,并將蕭云庭押解回京,在太廟前向太子殿下謝罪!”
“沒錯!請陛下為太子殿下做主!”
“蕭云庭不忠不孝,理應回京受審!”
二皇子一派的官員紛紛跪下,一時間,整個太和殿都充斥著對蕭云庭的口誅筆伐。
兵部尚書林正雄氣得渾身發抖,他正要出列反駁,卻被皇帝一個眼神制止了。
蕭承稷緩緩站起身,走下御階,來到蕭云哲和李維面前。
他沒有發怒,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那眼神,卻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讓人心寒。
“你們是說,老七用一把匕首,隔著千里之遙,咒死了你們的太子?”
“兒臣不敢如此說,但萬事皆有因果……”
“夠了。”蕭承稷打斷了蕭云哲的話,“你們的心思,朕明白。老大死了,你們很高興,因為可以借他的死,來扳倒老七,對嗎?”
蕭云哲和李維臉色一白,叩首不止:“兒臣(微臣)不敢!我等對太子殿下之死,悲痛萬分!”
“悲痛?”蕭承稷冷笑一聲,“好,既然你們如此悲痛,那朕就成全你們。傳朕旨意,著大理寺卿、刑部侍郎會同太醫院院判,即刻前往天牢,開棺驗尸!朕要知道,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朕要讓你們,死得瞑目!”
最后四個字,皇帝說得極重。
蕭云哲和李維心中一凜,卻也松了口氣。他們篤定,皇后下的毒無色無味,絕不可能被查出來。只要驗不出毒,那“氣死”一說,便能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