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暗流與心墻
鐘曉芹感覺自己像活在一種割裂的狀態里。
身體的記憶是滾燙而鮮明的,那個與陸遠意亂情迷的夜晚,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感知里。可一回到那個曾經稱之為“家”的空間,面對陳嶼,所有的溫度便急速冷卻,只剩下無處不在的尷尬與冰冷。
陳嶼并非沒有嘗試。在經歷了最初的煩躁和沉默后,他似乎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笨拙地示好。他破天荒地買了花,一束略顯俗氣的紅玫瑰,放在餐桌上,與周圍冷淡的裝修風格格格不入。他也嘗試在鐘曉芹刷碗時,站在廚房門口,沒話找話地問些“今天工作怎么樣”之類的問題。
然而,他的每一次嘗試,都像石子投入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漣漪,便迅速沉沒。鐘曉芹的回應總是禮貌而疏離——“謝謝”,“還行”,“挺好的”。她不再與他分享工作中的瑣事,不再抱怨哪個同事難相處,甚至不再為他的粗心大意而生氣。這種徹底的、無聲的隔絕,比激烈的爭吵更讓陳嶼感到無力與恐慌。
他寧愿她哭、她鬧,那樣至少證明她還在乎。可現在,她仿佛在他面前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卻堅不可摧的墻。
這天晚上,陳嶼終于忍不住,在鐘曉芹準備走進客臥(她最近一直睡在客臥)時,攔住了她。
“曉芹,我們談談。”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沙啞。
鐘曉芹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很累了,明天再說吧。”
“就現在!”陳嶼的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強硬,他伸手想去拉她的胳膊。
鐘曉芹卻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迅速轉過身,眼神里帶著一絲戒備和……厭惡?
這個眼神刺痛了陳嶼。他收回手,深吸一口氣:“我們之間到底怎么了?就因為一個忘記的紀念日?還是……因為別的?”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沒什么。”鐘曉芹垂下眼瞼,避開他的審視,“只是覺得累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這樣是哪樣?”陳嶼追問,“曉芹,我們是夫妻!有什么問題不能攤開來說?你最近……變得很陌生。”
“陌生?”鐘曉芹忽然抬起頭,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陳嶼,我們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熟悉過。你關心過我心里在想什么嗎?你在意過我需要什么嗎?你的魚,你的工作,永遠排在我前面。現在才覺得陌生,不覺得太晚了嗎?”
她的話像冰錐,刺得陳嶼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的辯解在妻子那洞悉一切又充滿疲憊的眼神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看著他愣住的樣子,鐘曉芹心里涌起一股夾雜著痛楚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悲哀。她不再多說,轉身進了客臥,輕輕關上了門,也將陳嶼徹底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門外的陳嶼,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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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鐘曉芹家中冰冷窒息的氣氛不同,顧佳此刻正沉浸在事業開拓的忙碌與興奮中。茶廠的項目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了她全部的精力。陸遠提供的方向和建議,如同在她面前展開了一張清晰的藍圖,讓她充滿了干勁。
她幾乎是以一種近乎燃燒自己的狀態在推進項目:白天走訪潛在的茶葉供應商,深入山區考察茶園環境;晚上則熬夜研究品牌策劃、市場分析報告。家,仿佛成了她一個臨時歇腳的旅館。
許幻山的不滿與日俱增。公司那邊,藍色煙花的技術難題尚未完全解決,讓他焦頭爛額,回到家,卻常常是冷鍋冷灶,連顧佳的人都見不到。即使見到,顧佳滿口談論的也全是“茶葉品質”、“品牌定位”、“渠道建設”,以及那個讓他莫名膈應的名字——陸遠。
“顧佳,你最近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一次,許幻山看著餐桌對面邊吃飯邊用平板電腦查看資料的顧佳,終于忍不住開口,語氣生硬,“這個家,還有我的公司,在你心里還有位置嗎?”
顧佳從資料中抬起頭,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幻山,我知道最近忽略了你和子言。但茶廠項目正在關鍵時期,我必須抓緊。等走上正軌就好了。”
“走上正軌?靠那個陸遠嗎?”許幻山嗤笑一聲,語氣里的酸意幾乎不加掩飾,“他一個玩資本的,動動嘴皮子,畫個大餅,你就這么拼命?你知道做實業有多難嗎?別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許幻山!”顧佳的臉色沉了下來,“陸總提供的不僅僅是資金,更是專業的指導和資源!他比你看得起我的能力,也比你更相信這個項目能成功!我希望我的丈夫,至少能像外人一樣支持我,而不是在這里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