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昌化王及王妃、世子薨逝后,昌化王府已經許久沒有熱鬧過了。冷僻的門庭內,今日不僅來了十位年少俊美、光彩照人的郎君,連太子殿下也親自降臨。
千燈迎太子入內堂用茶,笑道:“我娘只顧著督促我打扮,結果把自個兒忘了,如今正匆忙梳妝呢,只能我先來迎接殿下了。”
“無妨,其實我是私下過來觀禮的。畢竟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亦想盡早知道你的夫婿花落何人。”
他們關系不同,太子私下對她并不稱孤道寡,端詳著她鮮亮的衣著,他目光中含著笑意:“零陵穿鮮艷的顏色果然好看,往日太素凈了,你還是適合歡笑模樣。”
太子比她大了兩歲,當年宮變之時,他身量尚未長成,與她差不多高矮,可三年時間過去,少年一下子茁壯拔高,已超了千燈大半個頭。
雖然剛滿十八,但太子自小便在朝堂上打滾,是以看著比尋常人都要穩重溫潤些。
他親手送上一個八寶如意匣:“這是宮中特為你今日所備的添妝賀禮,愿你覓得如意郎君,琴瑟和諧。”
千燈拜謝,打開沉香木匣子一看,里面是一副九支極盡華美的金樹珠花步搖,在紅絨底襯上絢爛生輝。
千燈拈起一支瞧了瞧,眼中滿是驚嘆歡喜:“多謝殿下,只是這九樹金花如此華貴,零陵怕受之有愧。”
“何愧之有,你自然當得起。”太子望著面前已經長成的少女,目光中頗露感慨之色,“你知道,我為何要替你討了零陵這個封號嗎?”
千燈詢問地看著他,只聽他聲音輕柔,凝視她的目光卻比聲音還要柔和:“那日宮變,你與我交換衣物時,頭上步搖墜地,泠泠作響,我心中……”
他頓了片刻,卻又似不愿說下去,凝視了她的面容片刻,才道:“總之,零陵這封號最襯你,這步搖也是。”
千燈眨眨眼,其實零陵這個封號下來的時候,王府上下十分震驚。畢竟,零陵是舜帝故郡,封侯之所,起碼是郡主的位制,不是她一個縣主該擁有的。
但,天恩浩蕩,自然無法推辭,因此千燈只朝他笑了笑,小心地合上匣子,再謝了太子,命人將東西妥善收入庫房。
見眾人都忙碌去了,太子又與她湊近些,壓低聲音道:“我看過你這十個候選的夫婿,雖然都還不錯,但若你不滿意,我去跟父皇母后說說,讓換一批也行。”
“算了,我聲名狼藉,有人愿承候選已是不易,便不強求了。”千燈搖頭,道,“何況這十位郎君是禮部精挑細選的,應當不差。”
說到禮部,太子皺眉回望大門處:“都這時候了,崔扶風還沒過來,難道禮部這回的事如此棘手?”
崔扶風?
博陵崔家是士族之冠,第二房又屬其中最為顯赫的一支,崔扶風更是二房這代子弟中的佼佼者,以他的身份前途,配公主也是綽綽有余,怎么可能來這里?
千燈趕緊抓過旁邊的名卷又看一遍:“崔扶風怎么會來?里面沒有他啊。”
“他是禮部員外郎,今日要過來主持你選婿事宜。”
“我說呢,嚇我一跳。”千燈合上冊頁,又好奇問,“聽說崔扶風年少沉穩,從無差錯的,怎么今日遲到了?”
“最近北方諸鎮人馬過來了,三年一次依例參拜君主,以免長久在外手握重兵,滋生驕矜之氣。”太子眉間似有隱憂,但對她這個朝廷之外的人,盡量輕描淡寫,“涇原兵剛在附近平叛,來得最早。按例朝廷是要勞軍的,但禮部的人怕賞賜太豐厚了助長驕矜,太少了士卒不滿,已經翻條例爭執數日了。”
雖然他沒有細說,但千燈一想到幾千涇原兵就駐扎在城外,未免有些擔心:“聽說涇原兵勇悍善戰,那……萬一鬧起來,朝廷有節制之力嗎?”
太子朝她安撫一笑,道:“別擔心,又不只是他們來了。還有臨淮王呢,他不日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