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輩子沒有忘記母妃的話。選定了道路,便跟著信念走下去,直到為它而死。
從雪山出走的小王子,他是歸善女王的血脈。
從長安歸來的昌化王,他是龜茲大唐的榮耀。
率眾歸唐、結束了龜茲百年亂世的女王,和捍衛大唐、捍衛龜茲安穩的昌化王,在龜茲人民的吟詠歌唱中,永生不滅。
千燈臉頰溫燙,熱淚滾滾,無法遏制。
薛昔陽停下撥子,取出帕子遞給她:“縣主,是我不好,引你更傷心了。”
千燈將臉埋入那潔白柔軟的絲絹中,久久凝噎,半晌才哽咽道:“不,多謝你,讓我尋到了……我該去往的方向。”
去往——她的父祖豁出一生奔赴的、守護的方向。
薛昔陽擱下懷中琵琶,起身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抬起雙臂,碰觸這具正在哭泣微顫的身軀。
他的經歷足夠豐富,很清楚自己在每一個環節中可以走到的每一步。
比如此時,他知道自己已水到渠成,在安慰輕撫的同時,稍微用一點手段配合,足以與她的距離拉近很大一步——在他以往面對其他姑娘時,百試百靈。
他伸出手,幫她理好流瀉于肩頭的柔軟青絲,又輕握住她微顫的手安慰她,那把長安最美的聲音低低喚著她:“縣主……”
第五十六章嫉妒
“縣主……她懷有苦衷,你不該如此急躁苛責。”
千燈離去后,崔扶風終究還是對凌天水開了口。
“錯了便是錯了,你這般一意維護她,對她有什么好處?”凌天水冷冷道,“我知道她想擺脫和親的命運,可手段有千萬種,她不該不計后果,選擇這一種。”
“如果這不是她的選擇,而是朝廷的呢?”
凌天水皺起眉,鋒利的目光盯著他,顯然帶著懷疑。
“不然,為何太子親自登門,為縣主帶來好消息?為何朝廷懸而未決這么久的昌化王舊部,終于確定不換將、不拆解,維持原樣?”
凌天水立時知曉了其中來龍去脈,問:“難道太子不清楚,這等于是斷絕了縣主的出路,以后她除了困于長安安心做個貴女,再也沒有重振父祖榮耀的可能!”
“或許……”崔扶風思忖著,緩緩說道,“這正是太子的目的。”
沉默在他們中間橫亙了片刻,最終凌天水猛然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崔扶風快步追上他:“其實,縣主如今這般境地,她能抱持本心,不顧一切將父祖的舊部保住,已經是千難萬難,無論她做如何選擇,我們都該體諒她。”
“我知道。”凌天水步履生風,毫不遲疑,“或許,是我適才太過急躁,不應當……”